劳荣枝翻供，当年真相究竟如何

作者 | 南风窗高级记者 向由

劳荣枝案，12月21日在南昌开庭。这是“迟到”了20年的庭审。

1999年8月，法子英落网。他与劳荣枝，曾是一对亡命悍匪。

据1999年的判决书，两人合谋作案，涉及3起命案、7条人命。其中，尤其以“南昌灭门案”和合肥的“小木匠案”，手段残忍，轰动一时。

落网后4个月，法子英被执行死刑。据他供述，劳荣枝是他的女友。

（1999年12月28日，法子英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但在当年，劳荣枝潜逃，直到去年11月，她在厦门落网。

被杀“小木匠”的妻子朱大红，在去年看到消息时，嘱咐三个儿子给父亲上坟。她当时说：“一切终于结束了”。

但在12月21日的庭审中，劳荣枝虽然认罪，但否认了部分指控。

她不认可合谋事实——据她辩称，她是受到法子英的胁迫。“我没有蓄意去谋害，没有杀人的故意。”劳荣枝说。

01

受害家属的愤怒

开庭前，熊家人表现低调，没有被媒体察觉。但在上午庭审过后，他们的态度变了。

“很气愤，她（劳荣枝）一直在推脱”，走出法院，熊启义的弟媳大声说道。

熊启义，是“南昌灭门案”的受害人。据公诉人的指控，这是劳荣枝与法子英逃亡后，涉嫌的第一个案件。

另据知情人士透露，正是在这起案件中，劳荣枝被抓住马脚，他与法子英的身份随之曝光。

据1999年的判决书，合肥市中级法院审理查明，在1996年7月，化名“陈佳”的劳荣枝，在夜总会坐台物色对象，35岁的熊启义被选中。

熊启义被诱骗，到了劳荣枝的出租屋，法子英持刀出现，逼问出他的家庭住址。随后，熊启义被勒死，后被分尸装入四个袋子。

拿熊启义身上的钥匙，法子英和劳荣枝到了熊家。他们捆绑住熊的妻子和3岁女儿，后将她们勒死，搜刮走3万元左右的财物。

据判决书，为制造假象，法子英回到出租屋，将熊启义部分尸体运到熊家。

令人意外的是，犯下此案后，两人回九江见了家人。

据合肥公安1999年出具的《起诉意见书》，法、劳逃到九江，将赃物放在法家的一位姐姐和母亲处。后来，赃物全部追回。

据案卷材料显示，对二人的通缉令在当年8月18日发出，离“灭门案”过去了20天。

上述知情人士称，警方破案的关键，是那张“陈佳”的假身份证。因为证件照片是劳荣枝本人，在她逃到深圳后，要办理“深圳经济特区身份证”，警方比对发现，“陈佳”与劳荣枝，照片是同一人。

（去年11月，劳荣枝在厦门落网，警方所拍的照片）

接着，根据开房记录，警方追查到法子英。

02

“多”出一案

逃亡期间，法、劳二人继续作案。据1999年的判决书，法子英被控3起案件。

除了“南昌灭门案”，还有1997年10月在温州，法、劳二人合谋，对两名女子实施绑架抢劫。在劫走约3万元后，又将她们全部勒死。

最后在1999年6月，两人逃到合肥。据判决书，劳荣枝化名“沈凌秋”，她在夜总会故技重施，选中了殷建华。

殷建华遭到诱骗，被法子英关进定制的“狗笼”。法子英为证明自己真的会杀人，到六安路请了木匠回家干活。木匠名叫陆中铭，刚一进门，他就被法子英砍杀。

（殷建华被害现场）

第二天，法子英去往殷家，约好殷建华的妻子取钱。殷妻借故下楼，接到线索的警方赶来，将法子英困在屋里，当场抓捕。

劳荣枝在当年逃走，对她的审判，迟了20年到来。值得注意的是，公诉人对她的指控，共有4起案件，比当年“多”出一件：发生在常州的“绑架案”。

事实上，法子英在1999年曾供认此案，但没有得到确认。

据法子英的供述，1998年9月，同是劳荣枝坐台、物色对象，被选中的男子刘华，被诱至一个房间。法子英用尖刀逼他，劫走5000元左右。而后，法子英联系刘华的妻子，又再劫走7万多元。

不同的是，法子英这一次拿钱就走，和劳荣枝逃到了南京，没有杀人灭口了。

常州案没有在当年确认，原因不得而知。据法子英当年的辩护律师透露，在死刑执行前，法子英还供认了多起命案，声称自己在广东杀过两个人……

不过，案发时间已久。除了上述四起，其它的线索真假未知，恐怕难有下文。

1999年12月，新世纪前的最后一个月，作为重大刑事案件的罪犯，法子英被公开枪决。

（法子英被执行死刑前）

03

“翻供”

对劳荣枝的庭审，目前仍在进行中，预计庭审时间需要两天。对于20多年前的案件，劳荣枝供述的，是不同于法子英的说法。

主要的不同，在对动机的解释上。劳荣枝的说法中，她从合谋变成“被胁迫的受害人”。

（庭审现场的劳荣枝。图源：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

她在庭上表示，“我是他的性欲工具，也是他的赚钱工具。”据她供述，自己受到法子英性侵、殴打，曾经为此堕胎四次。

据劳荣枝供述，她是想离开法子英，早在南昌时期，她已经和法子英分手。然而，法子英依然控制住她，逼迫她从事坐台工作、诱骗他人等违法行为。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对动机的解释不同，但对几起案件的描述，劳荣枝不仅记得细节，还暗暗吻合了法子英的说法。法子英的供述，早被广泛报道、改编和拍摄成剧集。

（电视剧《红蜘蛛》剧照。劳荣枝是剧中一名角色的原型）

例如，“南昌灭门案”中，法子英供述说，熊启义进入房间后，他拿尖刀逼着他，“当时我女友劳荣枝，看我和那个客人（夺刀），我就说：’你出去’，后来她就出去了”。

劳荣枝也供述说，她看见熊启义和法子英有矛盾，上去劝了几句，但被法子英叫出去了。

在对事件的过程描述上，劳荣枝的说法与法子英相差不大，但在行为理由上，劳荣枝则以受胁迫、不知内情地被安排，或者是“忘了”解释过去。12月21日上午的庭审中，对于三起命案，劳荣枝的供述基本如此。

唯一例外，是对非命案的“常州案”的解释。

常州案中，关于绑架和拿钱的细节，劳荣枝的说法与法子英一致。需要注意的是，常州案的当事人，是为数不多的经法、劳二人后绑架后保存了性命，可能提供证词或出庭作证的人。

（庭审旁听现场。图源：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

对死无对证的命案，劳荣枝都否认“杀人的故意”，更重于解释自己的“无奈”。

早在去年12月，多名此案各方的律师就提到，法子英在供述时，几乎把劳荣枝撇清，将责任包揽到自己身上。因此，劳荣枝案的结论，还有待事实厘清。

更重要的是，由于时间已久，部分证据或已不全。上午的庭审中，公诉人提供的证据显示，在“南昌灭门案”现场，当年只提取到法子英指纹。法庭上，劳荣枝辩称，自己没有在现场。

根据案卷材料，合肥警方1999年的一份《情况说明》显示，在南昌和温州的作案工作，“只有照片，无实物”。而在合肥案中，作案工具铁笼子和冰箱，“只有照片，无实物，实物丢失”。

庭审仍未结束，南风窗记者将持续跟进。

编辑 | 董可馨

排版 | 刘克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