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求赦免？谁给总统的这种权力？学尼克松就能有绝对赦免？

特朗普的侄女玛丽·特朗普在 12 月 3 日的采访中说：

“特朗普会让彭斯做5分钟总统，然后让对方特赦他。”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大爆料，因为特朗普如何赦免自己的问题，我在此前的文章中曾预测过，也就是特朗普要让自己被赦免，只有一个路可走，那就是学习美国第 36 和37 任总统理查德·米尔豪斯·尼克松。

尼克松是美国总统中唯一一位在任期内辞职下台的总统，当然，没多久他就复职了，辞职是为了被赦免。尼克松成功了。

时至今日，特朗普遇上类似情况，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这是美国人“聪明”的传承。

为何总统可以被赦免？尼克松为何能成功？特朗普为何学尼克松？彭斯能给特朗普“全面、自由且绝对的赦免”吗？

这其实跟美国的法律规定、文化传统、政治体制有关系。

01 特朗普谋求赦免，为什么需要辞职？自己赦免自己岂不是更好？

美国总统虽然有赦免权，但其实赦免权有限，当然，也不能赦免自己。这其中包括几个原因。

第一，美国法律的规定，以及法律原则是，“没有人可以在自己的案件中担任法官”。

实际上，法治国家的法律，基本都有这个原则。法律中甚至有司法人员由于对本案有利害关系或其他关系而不参加该案的侦查、审判等活动的规定。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法律回避。这是为了保证案件办得客观、公正，也是确保法律实施过程中得到当事人和社会公正的普遍尊重。

美国也是如此。总统谋求赦免，那相当于一个“案件”，需要一个“法官”来判定另一个人的一切罪行都被赦免了。

那就很简单，自己不能“审判”自己。因为人的普遍性是对自己宽容，对自己有利。平常的认知中，狮子和长颈鹿打官司，如果法官是另一头狮子，那不管怎么，大众会觉得不公正，因为狮子会庇护自己的同类。

自己庇护自己更不用说了。

那对于特朗普来说，如果他要赦免自己，首先他得不是总统。

所以，特朗普谋求辞职。让副总统彭斯上位，赦免自己，自己再回来当总统。

第二，美国的文化传统问题，无例可循，决定了特朗普赦免自己的困难和选择。

美国社会的文化基因，最重要的是《联邦宪法》，《宪法》在美国人那里非常重要。整个政治体制就是所谓的“三权分立”，专门的司法解释机构，也就是美国最高法院，只倚仗一个基本点，那就是《联邦宪法》。

二百多年来，《联邦宪法》没有修改过一个字，只有极少数的“修正案”加入。可见其在美国人那里的分量。

所以，美国最高法院的权重极其大，虽然机构小、人数少（大法官只有9 人）、也很少在媒体上抛头露面，却是三权（总统、国会、最高法院）分立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们说什么行为违法，什么行为就违法；他们说什么行为合法，什么行为就合法。原告被告，不管心里服不服，只要判了，都得认，以后的案子也得照着判。

美国人一向是认同这个的，因为他们认为这是美国之所以立国的基本。最高法院的判决，甚至仅仅是受理了案件，都会对国会和总统、社会产生影响。

但是，自从 1787 年制宪会议以来，《联邦宪法》行世二百余年，就从来没有见过总统赦免自己。

连尝试那样做的人都很少。

除非特殊情况，美国人还是比较遵从宪法和传统的。

比如《联邦宪法》起草之时，很多人赞同由总统单独行使权力可否决国会立法。但杰明·富兰克林不赞同。但实际上《联邦宪法》给美国总统留了空间，就是总统可以单独否决国会立法。麦迪逊和林肯使用了否定国会立法的权力 7 次。富兰克林·罗斯福一个人使用过 635 次。

但这都是特殊时期，一般总统用不了这个权力。

无例可循的事情，特朗普目前还无法改变。

第三，美国体制对总统本来就设置了很多限定，在《联邦宪法》那里，总统等于“贼”，要防着。

这个影响似乎看起来不明显，但这是最深的文化影响。

最初美国人就不想要总统。独立战争之后，大家都是马放南山，回家种田去了。连独立战争的最高领导者，后来的第一任美国总统华盛顿都一样。

连华盛顿都认为不需要总统。他当总统时，战战兢兢，深感不安。

《联邦宪法》制定并推举总统时，总统也不叫总统，叫“最高行政官”。英文单词是 President， 原本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俱乐部主任，相当于主管。所以，当时把参议院的议长也叫President。

直到最后关头，这些参加制宪会议的大佬们才觉得，既然有了最高政府，那么也需要一个掌舵人。富兰克林高风亮节，推荐华盛顿为第一任总统。

但他却不无忧虑地说：

“第一个被放在掌舵位置上的会是个好人，后继者如何？只有天知道！”

从那时候，为了那些不能让人放心的“后继者”，就慎之又慎地设定总统限制。所以，总统被设定了很多限制。

因为总统是纳税人的钱养着的，必须防止他对纳税人不利。那就把路子都堵死。不能让他成为君主，也不能让他成为“独夫”、“国贼”。

大选制度就可以看到，总统累死累活地得去讨好民众，才能拿到选票。虽然设立最高行政长官——也就是总统——的目标就是约束议会，总管立法、行政、司法三部门。但也不能让总统和他们联合起来。

所以，特朗普起诉拜登选票舞弊，只能到州法院，最高法院根本不管他的事儿。州法院也可以明确地驳回他的起诉。

甚至，连任期内偷懒不偷懒的问题都防着，因为偷懒就不能连任，即便是偷懒混时间也不行，第一次制宪会议就给防死了。全国人民盯着你。你动一个试试？

这其实对美国总统全面防范了。所以，别看特朗普是美国——甚至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赦免自己，也不是那么轻松。

那么，只好钻空子了。尼克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02 尼克松是怎么处理的？美国体制中的漏洞

首先，尼克松为何辞职？

1973年7月13日，国会水门委员会传唤前白宫助手亚历山大·巴特菲尔德（Alexander Butterfield）作证，他证实尼克松下令在椭圆形办公室等白宫内的多个办公室以及戴维营中都安装由语音自动启发，24小时运转的录音系统，一旦有人讲话或打电话就会自动录音。

7月23日，水门事件特别检查官阿奇博尔德·考克斯（Archibald Cox）发出传票，要求白宫交出录音带。尼克松援引行政特权拒绝交出，白宫与特别检查官相持不下，尼克松于是在1973年10月20日（星期六）解雇考克斯，一同遭到解雇的还有拒绝执行尼克松命令解雇特别检察官的联邦司法部长埃利奥特·理查森（Elliot Richardson）和副部长威廉·洛克肖斯（William Ruckelshaus）。

这个事件当时被称为“星期六之夜大屠杀”。

之后，这个事情就被吵得沸沸扬扬，民众压力都施加给白宫。

最后，交出1200页他与幕僚在白宫内对话的录音带文字副本。再之后，包括白宫办公厅主任H·R·霍尔德曼、白宫法律顾问约翰·迪恩（John Dean）在内的多名白宫高级幕僚受到起诉，最终共计有超过46人被定罪。

整个事件，被称之为“水门事件”。

尼克松当时的处境极其不利，于是他选择了辞职，但他很快被赦免了。为什么？

1974年8月9日，尼克松与白宫人员道别

其次，尼克松之所以能被赦免，是因为他抓住了美国总统体制中的漏洞。

在水门事件中，面对国会众议院几乎可以肯定通过的弹劾总统的动议，并且也很可能会被参议院定罪，1974年8月9日，尼克松发表电视讲话正式宣布辞去美国总统职务。

这个漏洞平常看不出来，但是把继任顺序和政府班子组建放在一起，就能看出来。

在1947年通过的《总统继任法案》（Presidential Succession Act of 1947）中，美国总统一旦离开其职务，将由副总统、众议院议长、参议院临时议长及内阁成员依顺位依序递补，而内阁的排名顺序基本上以内阁职务的成立时间为准。

那么总统如何离开其职务？

美国人想了很多情况，比如美国宪法中规定可以让“无行为能力”的总统下台。什么叫“无行为能力”？比如总统被人挟持，就不再具有行为能力，所以，电影中绑架美国总统，未必有用，因为只要多国会半数以上的人签字确认，就可以判定总统“无行为能力”，而由副总统接任，你威胁他没用。

哈里森·福特的电影《空军一号》就很严格地诠释了这一点。

尼克松“辞职”，就是用这种，方法。

按照继任顺序，尼克森的副总统杰拉尔德·福特继任成为新的美国总统。

杰拉尔德·福特

这时候，个人能力和个人关系就凸显出来了，美国也是讲人情的。

因为美国总统当选之后，是自己组建内阁的，拜登最近不就在任命自己的官员吗？当选总统要任命官职超过三千个。

这些人当然都是总统自己的人。副总统也跟总统是一起的，通过间接选举产生，同一党派，同一政见，听命于总统，但实际上相当于“摆设”，虽是“一人之下”，但实权还不如“白宫办公厅主任”——“白宫幕僚长”。

总统卸任，副总统当然跟着走人。拜登就曾是奥巴马的副总统，奥巴马做了两届总统，拜登也跟着当了两届副总统。

拜登曾宣称永远忠诚于奥巴马，两人私交非常不错。

尼克松是有些个人魅力的，他跟杰拉尔德·福特关系非常好。

尼克松辞职前，水门事件的高潮时期，尼克松的副总统斯皮罗·阿格纽先辞职了，尼克松立即任命杰拉尔德·福特为副总统。

尼克松辞职后，福特按照继任顺序，成为美国总统，也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未经选举就接任副总统以及总统的人。他任命纳尔逊·洛克菲勒为副总统，所以，他与他的副总统纳尔逊·洛克菲勒是美国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并没经过选举，就接任的总统和副总统。

尼克松辞职的时间是，1974年8月9日，而后福特于当天成为美国总统。福特当副总统的时间是1973年12月6日-1974年8月9日。

然后，在974年9月8日，福特宣布赦免尼克松的一切刑事责任。

这个赦免过程，历时近 30 天。

尼克松的辞职演说中没有承认任何过失，他的其中一位传记作者康拉德·布莱克称这场演说是“大师之作”。

1981年10月，里根在白宫与三位前总统会面：福特、卡特和尼克松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尼克松的良心。

尼克松辞职后，美国有许多人希望对他加以惩罚。他辞职后就回了加利福尼亚州圣克莱门特自己的家，尼克松的传记作者乔纳森·艾特肯说，辞职后的“尼克松是一个痛苦煎熬的灵魂”。

日子过得也不好，美国国会曾对尼克松在过渡期的生活费用，以及一些薪金方面的开支给予资助，不过拨款数额也从85万美元减少到20万美元。

尼克松的部分幕僚，仍然选择追随他，每天早上他会在7点坐到办公桌前——虽然这时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这就是尼克松的魅力。

当福特给他传消息，说打算赦免他时，尼克松最初不愿意接受。

这个犹豫，其实就很良心了。因为福特也难，赦免尼克松，当时的国会就不太同意，福特费了好大的劲。

但最后，尼克松接受了。福特坚持尼克松发布一份悔过声明，但尼克松认为自己没有犯下任何罪行，所以不应该发布一份这样的声明，最终福特还是让步了。

1974年9月8日，福特宣布给予尼克松“全面、自由且绝对的赦免”，这确保尼克松不可能再受到任何起诉。

后来，毛主席还私人邀请了尼克松访问中国。

1974年8月9日，尼克松在辞职生效前不久离开白宫

03 特朗普能让彭斯赦免他吗？彭斯是否也会给他“全面、自由且绝对的赦免”？

尼克松有个好帮手。特朗普的副总统迈克·彭斯会这样吗？

美国一些政治学家认为就算特朗普这样做，迈克·彭斯不会学尼克松的副总统福特那样做。

这是很有道理的。

首先，迈克·彭斯虽然是特朗普的竞选伙伴，是一路人，但两人差异很大。

彭斯跟特朗普是一路人，是看重美国利益的。具有一些“生意化”的思维。

但恰因为如此，彭斯会看重自己的利益，在利益面前，辞职的特朗普，算不上什么，未必值得给他“全面、自由且绝对的赦免”。

即便计划好了，特朗普也不能保证他辞职之后，彭斯变卦。

迈克·彭斯

其次，特朗普遭到的很多指控，总统赦免权未必能救。

美国总统的赦免权，基本只适用于联邦罪行，就是在国家（联邦政府）法律范围内涉嫌的罪行（遭弹劾者除外），总统有权赦免。联邦联邦，就是很多邦（州）联合起来的，所以美国有很多州有自己的法律。这个总统赦免权无法干涉，因为“邦权”有一定的自主性。

特朗普曾遭指控和弹劾的“罪行”很多，比如“通俄门”、“乌克兰电话门”、“泄密事件”等等，还有民主党部分人给他的“叛国罪”等。

很多是属于联邦罪行的。虽然理论上可以被赦免。

但是2019年的特朗普“乌克兰电话门”事件，是遭弹劾，如果再提起来，那是不能赦免。因为这是美国众议院弹劾的，代表所有州的人，不适用于联邦罪行。

事件经过是 2019 年秋，有内情官员爆出资料特朗普利用外交职权施压乌克兰，要求调查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乔·拜登其儿子亨特·拜登在乌克兰一间公司任职是否有贪污的事件，打算用以作为竞选优势弹药，9月27日消息爆出类似的通话也与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进行过。不久后民主党宣布发起弹劾案要求特朗普下台，美国众议院议长南茜·佩洛西指示众议院的六位委员长参与调查。

特朗普也是美国历史上第三位遭到众议院弹劾的美国总统。

特朗普还有“逃税”调查，这个主要是媒体监督，主要是《纽约时报》等，一直称特朗普家族利用空壳公司转移资产，逃避税收等。2020 年 9 月，《纽约时报》甚至报道“特朗普有11年没有缴纳联邦所得税。而他在2017年的税单只有750美元”。也就是说，他每年缴纳的所得税总额比超级富豪的平均税额少了大约4亿美元。

特朗普的生意起家就在纽约州。

如果这个事情调查核实遭起诉，那是属于纽约州法律管辖的，不属于联邦罪行，美国总统赦免权没用。

但特朗普能做生意，也能打官司，他在当选总统后做了很多部署，至少在手续上是表明自己与家族生意没关系了。

最后，即便彭斯想赦免，国会未必能同意。

美国总统施行赦免权，也需要国会同意。美国《国会山报》3日已经曝出，6位共和党参议员向特朗普发出警告，尽管他有权力赦免亲属、工作人员甚至本人，但他在自己的任期末行使此般权力会显得“十分仓促”。

这还是特朗普所在的共和党的警告，别说民主党了。

还有一些参议员直接反对特朗普这样做。

总之，不管是特朗普的助手朱利安尼回应特朗普谋求特赦是“假新闻”，还是特朗普真的在谋求特赦。其实都没关系，因为《联邦宪法》允许总统这么做，特朗普学习尼克松也无可厚非。即便反对特朗普这么做的人也认为他是可以的，因为《联邦宪法》给了他这种权力。

只不过，能不能实现，就很难说了。

通过分析，我认为大概率无法实现。至于特朗普的侄女玛丽·特朗普说特朗普让彭斯做5分钟总统，即便是特朗普说的，开玩笑的成分也比较多。

何况，“让位”可不止五分钟，尼克松从辞职到得到赦免，用了近一个月。总统一旦“辞职”，再回去，可也不容易。特朗普是个明白人，不会想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