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字节跳动的问题在哪？

字节跳动这家公司的成长可以用飞速来形容，而且看上去又比较稳，那么它有没有问题呢？

【风险在哪里？】

巴菲特有一句话，听起来有点大而化之，但是很值得留意。他说，最大的风险就是你不知道风险在哪里。有时候你会顺利到成心想把公司搞砸，都很难失败，那其实隐含着一种莫名的风险。其实不管是从事商业，还是做商业分析，我们都要有一种“捕风捉影”的能力，就是看到那些看不见的因素其中包含的风险。

只用八年的时间，它的广告收入达到了1200亿，再加上200多亿其他的商务收入，不出大的意外的话，2020年它会接近甚至超过2000亿的收入。而这一切只用了八年的时间，我们想象一下，如果再用八年的时间，它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有时候一个公司的增长速度没办法遏制的时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好在我们前面已经讲了，在字节跳动这家公司里头，它的文化和管理的机制里好像都有一种刹车机制，也就是我们说的推迟满足感，就是不占尽优势，不占尽风光。收获成功的时候，不仅是有意愿，而且是有特定的经营和管理机制来保证这种节制。

但是很多公司都很容易陷入到身不由己的状态，失败的时候身不由己，成功的时候身不由己。如果出现了这种身不由己的状态，就意味着某种危险。

我们就以谷歌公司为例，当它的成长越来越顺利的时候，它自己找到了一种刹车机制。首先是成立了Alphabet。Alphabet的意思就是字母表，从A到Z，这家公司就是一个公司名录，谷歌只是字母表这家公司名录里以G开头的一家公司。

它为什么要这样呢？一方面它在避免公司规模无节制地膨胀；另一方面，随着规模的增加，它的体型、体态、速度、内部的沟通机制等等，全部都会慢下来，而且最危险的是有可能出现火烧连营的状况，一个小小的问题会引发整体性的灾难，这也是谷歌要避免的。

【大象能不能跳舞？】

字节跳动这样的公司再过几年，我们可能就会用“巨鳄”“巨龙”来形容它，如果到那样的规模的话，它现有的活力就会大大降低。

有一句听起来其实是很安慰性的话，叫大象也能跳舞。这个潜台词是，跳蚤很小，但是它跳起来非常地灵活，它能跳得很高，代价就是它的体型很小；大象的体型很大，但是它就会变得越来越笨拙。理想的状态就是具有大象强大的外形，同时又具有跳蚤的活力。

这种思维我把它叫做龙的思维。十二生肖里头有一种不存在的动物，它把所有其他生肖动物的特征集于一身，但这个在自然界是不可能的，在自然界，任何一个物种的性状是跟特定的生态位关联的。也就是说，你只要在特定的环境、特定的生态位生存，你的性状的弹性、可变性就会大大降低。

我们说鲨鱼是大海当中的王者，但其实鲨鱼这个物种一共有大约510个亚种，大的像一艘大船，最小的鲨鱼可以放在手掌上。还有鹰。我们认为鹰是飞禽中的王者，其实鹰的种类也很多，日常语言当中就有鹰、雕、隼，还有枭。比如说猫头鹰也是鹰的一种，但是它跟翼展两米以上的雕相比，就好像是另外一个物种。

我注意到，字节跳动投资了美国的一个互联网大学，这个大学的名称是密涅瓦大学。密涅瓦是罗马神话当中管智慧和战争的女神，相当于希腊神话当中的雅典娜。密涅瓦有一个吉祥物就是猫头鹰，猫头鹰代表智慧、思想、沉思、巧实力。它在鹰里头没有硬实力，甚至软实力也不够，它用的是巧实力。

它巧在哪呢？比如说，它的脸部看上去像一只可怜的大脸猫，构造类似于剖面的天线，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大锅，整个脸就是一个锅，接收光波；它的耳朵是错位的，位置和构造都是不对称的，这在动物里头是很少见的，它通过两个耳朵听到信号的差异来辨别位置；它的翅膀是消音翅膀，里头长的是绒毛，能够保证它飞行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还有，我们通常所说的鹰，都是以白天的视力见长，2000米的高空能够看见下面的一只兔子。但是黑格尔说过一句话，密涅瓦的猫头鹰是在黄昏时起飞的。它选择的生态位很独特，它的同类们都休息的时候，它开始起飞，开始捕食。

【有弹性的舰队组合】

所以，我要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希望字节跳动是鲨鱼式的庞然大物，它如果是鲨鱼的话，它应该包含着多个亚种，每一个亚种都占据独特的生态位。

字节跳动的优势就是它有一个统一的魂，能够快速地变成各种各样的形态，有点像孙悟空72变，本体只有一个，但是化身有很多。但这里面有一个风险就是，表面的异质化里头会出现某种同质化的东西。而且当它的业务越来越多的时候，就会越来越明显地跟现有的很多公司产生正面的交锋。在今后的五年之内，它会推出越来越多的App，将会跟阿里、腾讯、百度、京东等很多很多的公司产生冲突。所以，它必须像鲨鱼和鹰一样，每一个亚种都找到自己独特的生态位，别人很难进入，或者你能够实现完美的错位。

我们都知道曹操在赤壁之战是怎么失败的。他为了规模效应，听信庞统的话把所有的船连在一起，规模是大了，冲击力也强了，但是看不见的风险是最大的风险。最后之所以被一把火烧掉，就在于他的业务组合已经不是组合了，是一个高度互联的整体，表面上很强大，然后一夜之间消失。可能这就是字节跳动面临的最大的风险。

张一鸣对亚马逊的研究很深，他应该好好地再去研究一下谷歌，让公司的整体变成一个有巨大弹性的舰队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