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纲 |这三句话让佛山人走向世界

11月27日下午，“青年的未来 企业的未来 佛山的未来”2020年佛山市青年企业家峰会在佛山举行。会上，多位佛山青年企业家代表上台演讲，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周其仁、中国著名战略咨询专家王志纲、佛山市副市长赵海与佛山企业家代表同台论道，共话佛山高质量发展路径。

27日上午，南方+记者采访了王志纲老师，在访谈中，他针对佛山制造业的发展、企业家传承以及未来发展表达了独特的看法。

中国著名战略咨询专家 王志纲

“草根文化是佛山最大的优势，从草根成长为参天大树，佛山上演了了不起的经济奇迹；在制造业的传承方面，佛山可向德国和日本学习，但最为重要的是佛山应找到自己的文化与魂。”

“制造业并非没有出路，而是如何与时俱进。如果接班人能够做好传承，既有成就感，又可以被社会所尊重。看起来不惊艳、不起眼的东西，特别涉及民生的，下一步都可能产生巨大的产业，但这需要去研究。”

【一】

谈佛山：一定要珍惜制造业传统

记者：您与佛山的渊源已久，今年是“十四五”的开启之年，请您为佛山把把脉，分享一下对佛山的观察与思考？

王志纲：佛山是典型的草根经济，以内生性发展为主，面对的是整个中国广阔的市场。这其中有一定的客观原因，过去三四十年，佛山草根经济从小草变成小树，从草原变成丛林，这很了不起。

往后看，国家“十四五”规划还是强调制造业和工业，在这个过程当中佛山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制造业传统。从“小打小闹”的村级手工业、乡镇企业，脱胎换骨成为全球化企业，这一点上我觉得不能小看佛山；但是下一步，佛山如何对标德国、日本等制造业强国，如何向人家学习、与人家配合，如何处理好跟这两个制造业大国的关系，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关于传承，这在全国很多先富起来的暴发户那里，都是天大的问题。我在深圳遇到很多“土豪”，他们只知道把大少带到社交场所拜码头、联姻；同时这些二代往往都在国外喝过洋墨水，但是回国全部搞投资去了，动辄砸下几十亿、上百亿，被人骗了，老爹呵呵一笑，说是“交学费”，真正学到了什么，只有天知道。所以中国有句古话叫“富不过三代”。

听说佛山的二代们在接班方面做得不错，比较扎实，佛山市也将在今天下午召开这么盛大的会议来推进企业家的接班，我觉得很有价值。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观点，觉得做制造业比较辛苦，这些孩子们看到更好的空间自然会受到影响。但是制造业是佛山的命脉，这一点上德国和日本能够提供很好的经验。

我曾经多次带着企业家去日本考察，仅在日本关西、大阪一带，就有上千家传承了200年以上的企业，好多都传承了三代、四代、五代。日本有一种风靡一时的清酒叫“14代”，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呢？就是因为这个酒已经历经了14代传人，一代代地积累传承、与时俱进，最后做成了一个百年企业，做成了日本的茅台。这些经验很值得佛山企业学习。

制造业并非没有出路，而是如何与时俱进。如果接班人能够做好传承，既有成就感，又可以被社会所尊重。

【二】

谈传承：佛山要传承好自己的文化与魂

记者：在打造世界级城市群，然后参与国际化竞争的过程当中，佛山最值得传承的和应该去发扬、激发的是什么？

王志纲：一般重视制造业的区域的人都比较实在，觉得制造业以外都是虚的，但今天的中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特别是“十四五”规划出来以后，国家提出高质量发展，高质量发展的背后是高质量生活。我们在打造出高质量产品的时候有没有满足人们高质量生活的需求？这是个大学问。

以美食为例，我发现为什么顺德菜做得好？第一顺德人嘴刁，只有最刁的嘴巴才能倒逼出最好的厨师；第二个好的老板必须懂吃、懂经营管理。有一位顺德老板告诉我，店里100多个厨师、上百种菜肴，哪一个菜肴被顾客点的多，厨师可以得到分红；哪一个菜客人点的少，厨师就会被末位淘汰。

民营经济的伟大就在这里，它会接地气、尊重人性，研究世间万物的各种变化，最后找到天人合一的方式。

佛山最大的优势就是草根文化，草根文化是佛山具有生命力的根本原因，但在草根文化的基础上，佛山怎么跟外来文化对接好，其中有个变量和孵化的过程，如果不经过变量和孵化，“拿来主义”要出大问题。

下一步发展中，佛山要传承自己的文化与魂，在广佛一体化的角度上找到自己的个性。这些都需要未雨绸缪、事先研究，而不是拍脑袋。

记者：佛山如何找到自己的魂，在大湾区找到自己的主题？

王志纲：我们在全国做了区域和城市发展战略，发现凡是做的好的地方，像成都、西安，还有像丽江、西双版纳，政府官员首先谋篇布局，然后有一个超然的、超脱的市场化机构来承上启下，搞清楚这个地方的脉络，然后再对标全球，找到值得学习的要素来孵化和变样，最终找到一座城市的魂以及可持续发展的动力源之所在，第三才是规划和计划，也就是从定位、定性到定量。

政府部门采用这种方式去要求各区各个部门具体落实，就会形成百花盛开的园地，不按照规律、拍脑袋的，最后都会变成拼图。我们现在也在为佛山的一些区县和镇街做项目，感觉佛山的领导班子还是非常务实的。

【三】

谈未来：高质量发展时代佛山大有空间

记者：2002年，曾经有一篇文章叫《深圳你被谁抛弃？》 ，18年后深圳已经成为国家的名片。当时的深圳人的危机感在今天的佛山人身上也能感觉到，王老师能否从偶然到必然的角度再为佛山指点一下？

王志纲：有一句诗叫“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今天的深圳看起来很辉煌，但正是近20年前的危机让深圳走到了今天。当时的深圳曾面临“四个难以为继”，这一逼，反而逼出深圳必须走高端产业路线，走出了华为等伟大企业。传统制造业很简单，脑袋留在深圳，“尾巴”全甩到关外去了。

佛山如果有危机感是好事，只有危机感才能激发人的内在的活力。

但在这个时候更需要找准方向，更需要科学决策，更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向哪里去。只有把佛山的来世今生搞明白了，人们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围绕高质量发展和高质量生活，佛山是大有空间的。像顺德美食就不得了，一到节假日，大批旅行团过来品尝美食。这只是美食而已，整个大佛山地区看起来不惊艳、不起眼的东西，特别涉及民生的，下一步都可能产生巨大的产业，但这需要去研究。

【四】

谈高端产业：“嘴刁”的佛山人大有潜力

“佛山人做奢侈品绝对有前途，为什么？因为你们会吃、你们好吃，民以食为天，这是一个大学问。”

王志纲在与佛山二代企业家展开对话时表示，自己吃遍全中国，佛山的美食绝对数一数二，特别是顺德，而“嘴刁”的佛山人在打造高端产品、奢侈品上有着极大的空间。

王志纲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与佛山老一辈企业家打交道，当年听不懂顺德话，经常“转不过神来”。而今天首次听佛山二代企业家发言，他认为，二代企业家不仅精气神很足，而且普通话非常好。“他们眼界开阔，有了全局观和全球观，不仅仰望星空，而且脚踏实地。”

在与佛山企业家打交道的过程中，有三句话让王志纲印象深刻。一是“这个小子口水多过茶”，这句话背后是认为能说会道是缺点，但是今天，王志纲认为，二代企业家能说会道是优点，是一个重大的进步，“如果有好的思想传递不出去，不能充分交流，如何打仗？”

二是“扮猪吃老虎”，用来衡量一个人闷声发大财。三是“力不到不为财”。王志纲认为“力不到不为财”在第一代企业家身上充分体现，具体表现为，他们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如果不是身先士卒，财富就不是自己的。

王志纲曾说过，“北方的企业家像卡车，起点很慢，一旦启动起来以后势不可挡；广东的企业家像日本小轿车，一点就着，反应很敏捷。”这句话实则是担心广东企业起步很快，但能不能做强做大需要打问号。但现如今王志纲认为，佛山企业家已经在补充短板，过去的疑虑今天已经不用担心了。

大会现场，王志纲用三句话来形容佛山人的企业家精神。第一句话是“识做”，“识做”就是“听其言观其行”，但这还不够，第二句话是“你搞掂”，佛山企业家衡量一个人的才华，能不能重用、能不能提拔，就是一句话“你搞掂”。第三句话是“坚嘢”。

“评价一个事情做得到不到位，这三句话全面、立体、系统地把握好，这就是佛山精神，是不能丢掉这个东西。”王志纲表示，做企业是社会学，除了智商和情商之外，还要和社会打交道，企业就是一个小社会，打交道也是这三句话6个字。

但王志纲也指出，佛山“敏于行”是优点，但是“拙于思”是弱点，第二代企业家务必要补上这个短板，因为创新已经没有全面模仿的对象，必须从自己做起。“今天安齿科技的陈贤帅对我有很大启发，烤瓷牙行业需要更多产业上的创新，如果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好，既敏于行，又勤于思，佛山的未来不可估量。作为一个外地人，能够来佛山扎根，也反映了佛山的营商环境的确很好。”王志纲说。

爱吃、会吃是王志纲身上的一个重要标签，他曾在《大国大民》一书中讲述中国各地的饮食文化。王志纲说，自己几乎一年365天都在外旅行，但从来不在酒店吃早餐，因为“同质化”，因此，他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找吃的。那么，吃跟做企业有什么关系？王志纲表示，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先，后面还可以加一句话：一个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个不会吃的老板绝不是好老板。

“中国拥有全球14亿人口的大市场，但下一步追求高品质发展，除了要脚踏实地做规模化，还要仰望星空，去做高端消费的市场。佛山做奢侈品是绝对有机会的，为什么？因为会吃、好吃。

我在欧洲考察时有一个发现，南欧的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这些拉丁语系地区，在制造业上没法和刻板严肃的德国比，但却是全世界奢侈品的大本营，这些地方共同的特点就是出产美食。而、佛山这块土地，可以说兼具德国与南欧二者之长，如果能把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对美食的挑剔和深厚的制造业基础结合起来，诞生中国的法拉利、GUCCI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一点值得佛山的企业家，尤其是青年企业家思考。”王志纲说。

一个地方美食的出彩，是因为有“嘴刁”的食客和“嘴刁”的老板。正是这样的“刁”，逼着厨师们锐意进取，不断进步，而这就是周其仁教授反复强调的品质革命、精品革命。

“中国下一阶段除了量以外，还要追求高品质发展，佛山人在打造高端产品和高品质生活上有巨大的空间。”王志纲说。

（完）

资料来源：智纲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