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徐家村,早些年我爹是村长,但他不是清官,他逮着每个机会都会去捞钱。
按道理,我家里条件会比一般人好点,确实是好了一点,但是那些好,我爹全部给了外头的女人。
我妈把我们拉扯到成年,长年累月的辛劳让她一身病,早早就过世了。
我不知道我爹有没有伤心,应该没有吧。
老人家常说,虎毒不食子,瞧他对我们兄妹三个的样子,想来也是个自私冷漠的人罢了。
大哥二哥到了结婚的年龄,但是我爹是不着急的。
他的心全在外头那个小妖精的身上。
那个妖精只比我大几岁,长得漂亮,人却下贱。她老公常年在外省跑长途货车,她不甘寂寞到处勾搭男人,最后勾搭上了我爹这棵摇钱树。
我恨死他俩了,我很想知道妖精老公的电话号码。
没妈的孩子就是路边的野草,能不能长成参天大树全靠自己的命数。
我有两个哥哥,大哥有软骨症,常年出不了门。
二哥学习成绩跟我一样都一般,高中毕业后他就到省城里跟人家学修车了。
我是农村里的女娃,能吃苦,早早地也跟着出去打工了。
我是在镇上的饭店里当厨师,开始打下手,后来慢慢开始掌勺。我在做饭方面很有天赋,会做各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我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也是同个村的。
他认识很多人,他是我的贵人。
我们兄妹三,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我爸从来不管不问,不操心我们。可我不能不管啊。
大哥很难娶到老婆,我知道的,也不勉强。可是二哥娶不到老婆,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二哥人很老实重情重义,他在省城打工几年,能吃苦又肯学,如今技术精湛,深得老板的器重,他自己也存了不少钱。
我逼问二哥,在城里没有遇到合适的姑娘吗?再这样下去,你都要成老光棍了。
二哥嘿嘿地傻笑,妹子,二哥有喜欢的姑娘,是隔壁村的高中同学。
二哥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姑娘家父母不同意,说咱家的情况太复杂,不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我听了也跟着难受起来,想想不甘心,就软磨硬泡地要来了那姑娘的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骑着我的电动车去了隔壁村。在隔壁村大家共用的小广场那里,我给那姑娘打了电话。
没一会,一个姑娘就迅速地跑了过来。
城里人说的两个人会不会有话聊,最重要的是眼缘。我跟这姑娘很有眼缘,聊了一上午。
临走之前,我从我包里掏出一万块的红包给姑娘,对她说:
“我二哥人很好,以后你们结婚就搬去省城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平时也不用回来,我自己大哥我会照顾的。拜托你,不要放弃我二哥。”
姑娘眼睛红红的,她没说话,她不要拿我的钱。我急了,直接把钱往她怀里一塞,骑上电动车嗖地就开走了。
在街角要拐弯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广场,姑娘还站在那,我想,她一定是在对我笑。
后来我陪我二哥和那姑娘去她家见父母,我很激动,买了很多见面礼。
人家父母哥嫂都很好,很和睦。
我说,第一次来到大叔家竟然有了回家的感觉,好羡慕。
大家都没说话,好一会儿,大叔对我未来二嫂说,闺女,他们这一家人除了他家的爹,其他人都很好,也是知根知底的,你要是想嫁就嫁吧。
我终于有了二嫂了,我和二哥都很激动。
我拿出自己存的一大半钱,想让二哥在省城买一套房子,二嫂的父母知道后,不同意,他们自己帮忙出了点钱,他们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身边要留一些钱。
你看,他们多实在,对我和二哥那么好。真是我家的福气。
二哥和二嫂办酒席的时候,我爹带着妖精想让我二哥敬酒。
二哥脾气倔,不肯,我自然也是不肯的。
我爹撂下话说,不敬酒的话,那今天这个媳妇也别想进家门。
我小声地劝二哥,要不你敬吧,不然大家都在看热闹。我们丢人丢习惯了,但是你不要让二嫂和你丈人家丢人。
血气方刚的二哥顿时焉了,他举起了酒杯,却被二嫂拦住了。
城里人常说,那个啥盖世英雄从七彩云端腾云驾雾来保护你,对不?
嘿嘿,我二嫂就是我家的盖世英雄。
二嫂霸气地回应,爸,从孝道来讲,敬你是应该的,所以这杯我喝了。
二嫂拿起酒杯往嘴里一送,全干了。接着二嫂端起第二杯酒,全村谁不知,我婆婆早已不在,我只敬婆婆。
二嫂,酒杯对天,手腕一翻,又干了一杯。
言毕,二嫂眼神凌厉斥道,你让我敬这个女人,我敬不了。
顿时,我爹用恨不得杀了我二嫂的眼神瞪着她。
二嫂不怕,哼了一声,村里谁不知道,这个女人本有老公,如今没脸没皮坐在这,让我敬酒?名不正言不顺,丢不丢人!怎么敬?
说完,二嫂拉着我二哥越过我爹和妖精,往别的桌走了,留下傻了眼的爹。
村里其他人早看不惯我爹的做派了,趁机冷嘲热讽了一通,让我爹就此收好,我爹虽气但也无可奈何。
我很不厚道地笑了,笑着笑着,我流眼泪了,我赶紧擦掉,大喜的日子,不能哭的。
我只是很高兴,这么久了,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很暖。
解决了二哥的终身大事,我无事一身轻,老板给我买了很多书,让我潜心专研我的厨艺。
这天中午我正在看书,想研究出一道新菜式。
村里人跑来找我,说我家出事了,我惊得跳了起来,我大哥怎么了?我出门他还好好的。
同村人说,不是你哥,是你爹。
那妖精的老公回来了,拿着菜刀要砍你爸。
哦,吓我一跳,让他砍呗。我又拿起书,但是却看不下去。
叹了口气,还是跟同村人一起回去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老板帮我找到了妖精老公的电话,我拨了那个电话后就一直在等着今天。
回去看着院子里乌央央的一群人,我很烦躁。
我吼了一声,都看什么呢,都回去,别挤在我家。
我使劲挤进门去,对那个背着我拿着菜刀的人,喊了一声:
“你赶紧砍吧,砍了我送你去自首,你也跑不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妖精的老公回头看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徐劲。
他用猩红的双眼瞪着我,我瞪回去,这些年我长成了一个女汉子,什么都不怕。可是也什么都怕。
比如面前这个汉子,仪表堂堂,眼神暴怒,让我心里猛的就那么一突突。
我接着说:
“听说你今天刚回来,你回家见你父母了吗?回来后有吃家里煮的饭菜吗?家里的饭菜一定是比外面好。要不,你去我老板店里,我煮一碗热腾腾的面给你吃?我是镇上有名的厨师,你会喜欢我煮的面。”
面对我的一连串发问,徐劲有些愣了,情绪有些平稳下来。终究我不希望出人命,即使我恨我爹。
他盯着我没说话,好一会儿,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我:
“是你.....?”
我轻轻点了点头,不算笨,他听出我的声音了。
“父债子还,你爹欠我的,你来还。”徐劲恶狠狠地手指着我说道。
“怎么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可是拿走我的命,你不也要一命抵一命。你本来就常年不在你父母身边尽孝了,你进去那以后,什么时候能出来还是个未知数,相当于让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劲想说什么来着,却被我一句机关枪似的话给堵住了。
“还有,想来你也是个血性男儿,为什么要找我下手,我是无辜的。没错。他是我爹,可是我没有权利选择谁当我爹,可是你却可以选择为你父母尽孝道!你确定要为了那两个男人而弃自己、弃父母吗?”
我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
徐劲握着菜刀的手,似乎松懈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难不成我还要放过这两个狗男女?”
“放不放过其实就在你的一念之间。电视上说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这一辈子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你常年辛苦在外,不就是想让自己过得舒心一点吗?那个妖精你大可以跟她离了,从此反而自由了,我还很羡慕你,至少你有的选择。”
我走上台阶,瞥了一眼徐劲。他怔怔的看着我,目光犹疑。
我用力砸着大门,对我爹吼道,把门打开。
我爹和那个妖精早就六神无主,见我似乎能镇住徐劲,我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我一把就把那个妖精扯了出来,往徐劲身上推,叫她赶快给我滚。
我爹躲在门后,不敢出来,也就是个怂包。
那妖精鬼哭狼嚎又浑身发抖,实在是可怜又可恨,我才懒得管她的死活。
徐劲阴狠地拉着妖精转身就走。
我急忙喊住了他,“这种女人不值得你牺牲自己,跟这些烂人破事一直纠缠,无论如何,你注定就是失败的。替自己做好打算,好人有好报的。”
徐劲停住脚步听我说完,就走了。言尽于此,至于,他是怎么想的,随他了。
人群中,我看到老板给我竖起了大拇指,他老气横秋地对我一直笑,笑啥呢,这只老狐狸。
后来发生的事,我才发觉老板果然是只老狐狸,不过我很感激他。
这以后,我爸终于蔫了,没再惹啥是非。日子恢复了往常那种不紧不慢的样子。
这天下午我在饭店里打盹。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男人,徐劲。
估摸着有几个月不见了,他倒是比第一次见的时候精神多了。
我听老板说了,他把妖精拖回家后,让她跪在地上给自己父母磕了三个重重的头,把妖精的东西收拾了一通,然后霸气地揪着妖精去了民政局,离婚后,连人带东西丢在了民政局门口。
妖精的娘家人一个屁都不敢放。
前段时间我遇到他父母,老两口还有说有笑地上街买菜。
徐劲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你。。。。。。”
“谢我啥?不,是我要谢谢你,谢你没把我给砍了。”
我笑着揶揄他。
他最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谢谢你,救了我。”
“要谢就点餐吧,要吃点啥?”
徐劲认真地说:
“吃面。你说的,要煮碗热腾腾的面给我,你是镇上有名的金牌厨师。”
我愣了,他还记得。
我有点不好意思,借故清了清嗓子:
“一碗面才多少钱,你也好意思把这当成是谢礼。”
他认真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赶紧进了厨房,一旁的老板赶紧跟着进来,对着我乐呵呵地笑,我白了他一眼。老板又乐呵呵地出去了。
徐劲几分钟就把面吃完了,只说了一句: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面。”
后来他常常来饭店里,和我、和老板也混熟了。
眼见着饭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老板琢磨着想在省城做点生意。
老板去省城找了二哥一趟后,决定在那里开一家饭店,他要把我调过去。
我很高兴,也很惆怅,我还没想好怎么说的时候,徐劲来了,原来是老板叫他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进来,我内心竟然安定了不少。
老板泡了一壶茶,他很严肃地对徐劲说:
“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徐劲,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今天我就替我妹子问你一句。”
我去,这辈分,不过老板把我当妹妹,我很高兴,感觉自己多了一个家人。
“我这妹子受了大半辈子的苦,你愿意对她好吗?她在哪,你就在哪?我妹子有个那样的爹,你知道的,没法选的。我妹子还有个那样的大哥,要养一辈子的,你能对她好吗?”
徐劲嘿嘿地对我傻笑:
“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你也回去把你和大哥的东西也收一收,我带我父母去接你们一起走,成不?”
老板满意地笑了,我竟然哭了,哎,我是个糙人,怎么学小姑娘爱哭呢。
后来,由老板带头,我带着我大哥,徐劲带着他父母,一起去了省城。
老板真的是只老狐狸,省城的饭店开业后生意火爆,我跟徐劲累得要死要活,他竟然不来帮忙。
不来就算了,至少要对账本吧,结果他也不来,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急了,你不怕我坑了你?
老板笑了,只说了一句,城里人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了解你,你是个善良的好人,你这样的人会有福报的,我跟着你混,能有好日子的。你跟徐劲可别嫌弃我,我一个孤家寡人,挺不容易的。
我还没继续说,老板就把电话挂了。
我又哭了,徐劲一看,急了,老婆,是不是我做错啥了,你跟我说,我会改的。
我笑着摆摆手,没啥,有沙子进了眼而已。徐劲放心地继续去忙了。
我抹掉眼泪,心里想着:谢谢你们,对我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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