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近几年,越来越感受到自我觉察的重要性的。原来到了成年人的世界里,自我觉察的程度会影响到我们的方方面面。
Ta首先影响着我们的情绪生活。很多人对自己的情绪了解的程度都是被高估的。
他们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到底是什么,也因此无法用语言“谈论”自己的情绪——如果可以谈论自己的情绪,其实是很有助于沟通和关系的深化的。
相反,他们会无意识的act out(行为不当地)发泄自己的情绪。可能会在这种发泄中说出一些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的不当言辞,也可能做出一些实际上有悖于自身最大利益的行动。
此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当下的感受,究竟是真的源于这个时地的情境,还是其实是过去投在自己身上的憧憧鬼影。
我们很多时候产生的、极其尖锐的负面情绪都并不全部来自于当下的情境。而是过去有过的强烈的、贴近内心的负面感受,被当下的某种线索激发出来的。
如果我们无法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会试图在当下的情境中解决来自过去的情绪,结局就是把当下的情境处理得更糟。
自我觉察程度当然还影响着我们的亲密关系。如果没有清晰的自我觉察,我们可能由于过去某种未解决的情节,反复地被同类情境捕获。
比起陷入相似的悲剧,更惊人的事实是——有时甚至是我们自己把情境推进成了一模一样,把原本不尽相同的人变得一模一样。或者我们会盲目地追逐,然后盲目地厌倦。无法达成幸福。
自我觉察程度还影响着我们投入生活的程度。这一点是我最近一两年才注意到的。
自我觉察程度不够的人,盲目地选择自己投入生活的方式,盲目地对各种人事产生短暂的“承诺”,而实际上既不知道自己承诺了什么,也无能力对自己的承诺负责。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没有足够的觉察,是没有能力真正对生活做出投入的承诺的。Ta都不知道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会在何时发生突然的转变,想要在他们身上寻求长期承诺往往面临落空。
因此我开始真正在自己身边的私人朋友圈里推广冥想、自我沉思等生活方式。也就是这几年在国际范围内极大流行的“正念生活”的生活方式。
第一次接触正念是2013年在纽约。当时我不太能够理解这种技术。老师拿来一些葡萄干给我们吃,让我们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食物、仿佛是第一次吃到这种食物一样,仔细品尝这颗葡萄干。
或者,让我们在屋子里行走,全神贯注地感受脚和大地之间的分离和接触。
或者,让我们躺在地上,全力操纵着自己的注意力,依次感受身体各个部位的每一种细小的感觉。
最简单的,就是练习把头脑放空,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感受到空气从鼻腔进入,然后带来胸腔和腹部的身体变化,继而是呼出的一系列过程。
刚开始练习时,我对正念的全部感受只有“无聊”二字可以形容。毕竟对于一个习惯了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信息在输入的小孩子来说,这种活动实在是过于乏味,以至于难以忍受。
让我坚持下来的原因有两点:第一是课业的要求,第二则是我很快发现了呼吸练习的实际作用。那时我在海外求学,在感到焦虑的时候引入几个简单的呼吸练习,我的心境往往可以很快得到平复。
是正念练习实用的功效,使得它留在了我的生活中。后来我陆陆续续又因为种种原因,在世界各地接触到了更多的正念练习。
我至今都记得第一节正念课上,老师说,我们每个人的头脑就像一片洁净的雪地。一开始雪地上并没有道路,是我们经常走的路径,会令雪融化,形成一条雪地上的道路来。而之后,也更多引导我们反复往那条路上走去。慢慢地,我们认为“这就是那条理所当然的道路”。
她所说的雪地上的道路,就是我们习以为常的一些思维、情感、行为决策的反应模式。这种已经自动化了、甚至难以被我们自身觉察的反应模式,让我们意识不到原来还有其他很多方向和路径的存在。
正念生活,在我看来,除了广为流传的它的含义“只在当下生活”以外,还意味着一种始终怀着觉察的生活。
正念生活帮我们把注意力从对过去的沉思和对未来的忧虑中拔出来,投入在此时此刻此地。人会因此从自身大部分的负面情绪中解脱,从而有更充足的能力享受当下。这就是它“只在当下生活”的一层含义。
此外,正念生活还意味着始终怀着一层“对自身认知的感知”在生活。就如同有一个作为行动者的自身,和一个与之分离的作为观察者的自身——后者一直温柔地、不加批判地注视着前者。
我们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在感知自己身体的知觉,比如味觉、全身的感受等,也投入更多的注意力感知自己的情绪、想法、感受。我们不再是盲目的、被情绪和冲动裹挟的人,而是更为沉着。
人们很多时候都会被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绑架:ta一定不爱我了;我很愤怒;我不讨人喜欢……等等。当我们感受到这些情绪、想法的时候,我们无力与它们对抗,而会完全被它们主宰,做出一系列的行动和决定。
这些行动和决定往往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或者(在一些时候它们)才是真正导致情况变糟的原因。正念让我们有能力不被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劫持。
当然,这种观察本身,也在让我们练习放下对各种情绪、想法的偏见。我们很多时候拒绝承认自己的一些感受、想法。通过正念练习,我们能够更宽容地看到自己,从而看到更多、更完整的关于自己的信息。
慢慢地,我们能够更深入和完整地理解自己在各种处境中真实的内在状态,从而在更完善的信息中为自己做出更好的决定。
同时,我们也更少地会因为“与自己的不断作战”而产生痛苦。
慢慢地我发现,对正念的理解加深,改变了我的“存在”状态。
思维就像肌肉一样,它被训练后,会产生自己的惯性。我如今远远比过去更少感知到过去和未来,我深切地感受到唯有此时此地是有价值的、是充满意义的。我的思维绝大部分时候都停留在此时此地,所以我更能够充沛地感知到每一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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