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特朗普，就是选神迹？川粉原来是这么炼成的！

　　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 | 陶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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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时间2020年11月3日是美国的大选投票日。通常情况下，谁是下一届美国总统，会在当天、至迟第二天水落石出，自二战结束以来，当选总统人选推迟揭晓的事例少之又少。

　　但今年偏就是个例外：距离投票日已过去3天，明明选情遥遥领先的民主党候选人乔·拜登一再提醒自己支持者“耐心，还没到宣布胜选的时候”，仅剩的几个尚未完成计票州也心照不宣地一齐放慢脚步，惟恐一不小心成了传说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多分析家都指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选情处于劣势的共和党候选人、现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背后拥有一个“能量”巨大的“铁杆粉丝团”（国内俗称“川粉”），即核心选民群体

　　▲截至目前美国大选选情（另一说，拜登与特朗普的得票数为264：214）（图/CNN）

　　在特朗普尚未照惯例主动认输的情况下，“铁杆粉丝团”正在全美各地不依不饶地折腾，惟恐处理不当，引发更大的冲突和骚乱。

　　01 特朗普被川粉捧为“天选之子”

　　自今年2-3月份以来，由于新冠（COVID-19）疫情肆虐，民主党竞选势头迅猛，特朗普的民调支持率就一直被对手“压一头”。

　　尽管如此，观察家们却发现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即拜登的支持率大半年来起伏巨大，峰顶与谷底相差近20个百分点，而特朗普的支持率却宛如一条平行线，几乎始终在41%-43%间徘徊。

　　也就是说，特朗普拥有一个庞大且坚定的核心选民群体，这个群体很少受诸如政绩、谣言、丑闻、突发事件和竞争对手宣传等影响，而是执着地坚信“特朗普是最好的”、“天降伟人”。

　　11月3日这一天，由于美国独特的计票方式（选举虽然是全国性的，但计票方式却是各州自己定，有的可提前点算邮寄和提早投出的选票，有的必须在选举日当天和票箱选票一同点算，有的更要等点完票箱选票才点，且由于特朗普团队高调反对邮寄投票，导致邮寄投票与否本身也成为一个“政治立场选项”，现场投票者多支持特朗普、邮寄选票多支持拜登，令当天即时计票曲线失真），选民们经历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一天。

　　▲美国现任总统特朗普（图/美联社）

　　当特朗普选情急转直下、川粉顷刻间从狂喜的巅峰跌入冰冷的深涧之际，他们的表现是颇为戏剧性的——

　　有人号召“集体祈祷”，呼唤“我们的特朗普”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有“神人”开始各显神通，希望将可恶的“作弊者”妨死；

　　有人到处传播特朗普及其核心幕僚连日来所发布的质疑对手作弊、要求在不利于己选区停止计票或计票结果作废、指责某些投票站“拒绝共和党人现场监督”、声称自己“如果是公正条件下早已当选”的视频、言论（这些视频和言论被大多数媒体标注为“毫无证据”），以及五花八门来路不明、指控对手“无耻作弊”的“铁证”；

　　有些则声情并茂、甚至声泪俱下地号召大家“作最后的斗争”……

　　如笔者所“潜伏”的一个加拿大温哥华“川粉群”，几天来就不断被这类循环转发的“跪求贴”反复刷屏，其中一个贴称：

“很多人还不明白这次选举的重大意义，如果川普失败，美国不会再有所谓民主投票选举了！因为公开作弊被合法化！官方认可！黑命贵（BLM，即‘黑人的命也是命’）、安提法（antifa）、左翼、民间左翼武装团体、黑社会帮派等极端势力在这次大选中作为民主党主要力量上台，执政后的民主党会大量分配各种利益给予这些团体及势力！美国的全国财富和政治权利分配会面临大洗牌！这就是背景！想想几千万非法移民及穆斯林大规模涌入美国并获得政府无偿救助及保护！政府全力压榨国民来救助非法外国人！鼓励犯罪，仇恨国家！这就是美国的未来！也就是大选的背景！这一切在发生！只是在川普当总统后被公开了而已！保卫川普连任就是保卫我们自己！”

　　尽管在中立人士看来，这类“跪求贴”缺乏说服力，甚至有的语无伦次，却足以在“铁杆粉丝团”内引发强烈共鸣，并激励他们不知疲倦地追随特朗普在11月3日后被观察家们戏称的“司法游击战”，在全美各地的街道、投票站和标志性建筑周围“抗争不息”。

　　而在11月3日之前，同样的“群组”中，传递的则是“特朗普是天选之子”、“他让美国再次伟大”、“选特朗普就是选神迹”之类洋溢着狂热的信息。

　　▲被支持者和媒体包围着的特朗普（图/特朗普总统竞选官网）

　　成千上万的“铁粉”正是在这种相互激励和自我暗示中，摩肩接踵、不戴口罩地出席大疫之下的特朗普造势集会，相互大声提醒“要投票、要现场投票、邮寄选票和新冠疫情都是民主党人的谎言和阴谋”，并一步步走向11月3日的“大结局”。

　　02 特朗普是如何取悦川粉的？

　　大多数观察家公认，特朗普的“铁杆核心选民群体”，主要由福音派中低收入白人、“铁锈带”和农业州居民构成。

　　这些人对移民、有色人种和全球化本能排斥、反感，担心经济和就业，不愿受疫情应对措施的拘束。他们认同孤立主义，认同特朗普本人高喊的“美国第一”，憎恶履行国际义务“让美国吃亏”。

　　在他们看来，特朗普的几乎一切政治主张和作为，不论是得到较多认同的减税，还是争议巨大的贸易战、反移民和“退群”，都是对他们有利的。更重要的，特朗普一改传统美国政客顾忌“政治正确”的瞻前顾后、欲言又止，让他们觉得“痛快得不能再痛快”。

　　▲美国现任总统特朗普（图/The White House）

　　投票日后多份开口民调证实了选前部分观察家揭示的一个事实，即特朗普所获非洲裔（美国黑人）和拉美裔选民选票较4年前大幅上升，这和此前许多人的印象截然相反。

　　益普索开口民调显示，12%的非洲裔选民投票给了特朗普，而4年前只有8%，且拉美裔投票给特朗普的比例甚至超过了投票给拜登，这在“黑命贵”声势浩大、特朗普不断得罪拉美裔非法移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

　　分析家们指出，非洲裔选民之所以出现支持特朗普比例上升的趋势，可能和疫情爆发前黑人历史性低失业率，和特朗普排斥移民的政策让担心丢掉饭碗的非洲裔选民窃喜有关；而拉美裔对特朗普的普遍支持，不仅有已获合法身份者不希望更多无身份同胞“抢饭碗抢福利”的所谓“公共汽车情结”，也和他们中许多人存在根深蒂固反古巴情绪，和特朗普“对味”等不无关系。

　　许多观察家还发现，和通常人们所想象的不同，特朗普在受过高等教育人士群体、城市中产阶级和青年学生、科技工作者（包括少数族裔的）中，拥有为数不少相对不活跃、但十分坚定的“铁杆粉”。

　　观察家们指出，民主党支持的“黑命贵”、反警察、“清算历史”、极端环保主义等，对这些渴望安定、良好生活环境和“让优秀者获得更多资源和机会”的“美国梦主义者”而言，日渐产生了逆反心理和排斥情绪，在传统建制派共和党人江河日下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将希望转到特朗普身上。

　　由于这些人文化程度较高，周围又集聚了不少民主党支持者，在“支持特朗普就是白痴”的“江湖羞耻氛围”下，他们往往选择“蓝皮红心”，表面上随声附和支持拜登的口号，实际上却偷偷将选票投给特朗普。

　　▲拜登发表讲话（视频截图）

　　尽管多家统计和民调都显示，美国亚裔是各族裔中“特朗普铁杆粉”比例最低的，但被戏称为“华川粉”的华裔特朗普铁杆粉却以活跃、狂热和“粉圈式操作”引起广泛关注。

　　北美华人观察家们认为，除前述其他族裔、群体都存在的“公共汽车情结”、“对政治正确和白左的逆反”外，还存在一些华裔所特有的情况。

　　如许多美国华裔痛感自身处于美国“族裔歧视链”最底一环，民主党所支持的“教育平权法案”等冠冕堂皇的“族裔平等法案”，实质却是挤压华裔好不容易凭实力和努力获得的正当权益，去取悦非洲裔、拉美裔甚至非法移民。

　　而特朗普作为一个另类政治家，在任期4年内除围绕以色列的一系列举措外，其他几乎一切内政、外交，都围绕着“连选连任”四个字展开。

　　特朗普和他的团队精心设计了一套“多快好省”的竞选策略，即只说只做能取悦“核心铁杆粉丝团队”的话和事，因为这些话和事可以换来“铁杆粉丝团”真金白银的支持和一张张宝贵的选票，越偏激、夸张，效果就越显著——反正不爱听、不爱看的要么是没有美国选票的外国人，要么就是无论自己怎样讨好，也绝不会把票投给自己的民主党支持者。

　　正是自奥巴马时代开始、在特朗普时代趋于顶峰的美国政治生活二元对立、中间选民萎缩至几无存在感的现实，才催生了“剑走偏锋”的特朗普选举套路，和与之配套的“铁杆粉丝团”。

　　03 川粉的阴谋论与极端行为

　　特朗普“铁杆粉丝团”中，还有些人数不多但能量和影响特别巨大的极端粉丝群体，如阴谋论团体和“布加洛男孩” （boogaloo boys）。

　　QAnon（即匿名者Q）阴谋论由来已久，信奉这一阴谋论者相信，小肯尼迪还活着，民主党人存在普遍恋童癖并且与某个特别组织有密切关系。

　　为促使特朗普“采取断然行动”，这个阴谋论的倡导者、QAnon Anonymous播客主持人之一特维尤不断煽动信徒采取诸如闯入加拿大总理府、用装甲车堵塞胡佛大坝大桥、策划绑架甚至谋杀等极端行动，试图逼特朗普“动手”。

　　2019年，FBI将之确定为“潜在美国国内恐怖主义威胁”，西点打击恐怖主义中心则称之为“对公共安全的新挑战”。

　　特朗普在10月16日与拜登的面对面辩论中，为不得罪这些人回避主持人一再追问，拒绝对QAnon阴谋论直接谴责，声称“一无所知”。

　　选前选后，许多针对拜登、民主党人及其支持者的“阴谋论段子”，都出自这个小而神秘、活动能量巨大团体的手笔。

　　▲QAnon Anonymous播客主持人之一特维尤（图/网络）

　　而“布加洛男孩”则因与10月初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宣布破获的、企图袭击密歇根州政府机构并绑架包括美女州长格蕾琴·惠特默在内州政府高官，并“借此挑起州内‘内战’”案件有关，拥有更大知名度。

　　“布加洛男孩”一词源于1984年的一部“大烂片”《霹雳舞2：电子布加洛》（Breakin'2：Electric Boogaloo），在北美网络社交平台被极右翼网民用于代指“骚乱和内战”，名称也改为Civil War 2：Electric Boogaloo。

　　自去年起，一些“布加洛男孩”以夏威夷衬衫、迷彩服为标记，在网络串联，并逐步形成一个个松散但互相联系的线下群体，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一系列街头运动场合。

　　这些“布加洛男孩”的政治主张、色彩五花八门，但近大半年来更多表现为亲白人至上论、支持特朗普、反对“黑命贵”运动。

　　他们行动的主要特点，就是打着“保护家园”、“支持自由”等口号，极力引发、挑动和扩大恐慌和暴力，刺激更多族群对抗，力图引发更大混乱，将水搅浑，以图从中得利。

　　美国警方和FBI在6月初曾公开表示“应着重警惕4类极端组织”，认为它们“可能构成对公共安全的威胁”，这其中包括“布加洛男孩”和“加速主义者”两类极右翼白人至上组织，和“安提法”与“反种族主义行动”两个极左翼/无政府极端组织（其实“反种族主义行动”是“安提法”的更激进分支）。

　　当时FBI局长克里斯托弗·雷伊曾坦率指出，极右翼白人至上组织更危险，FBI近期大多数针对国内恐怖主义的调查，最后都指向“布加洛”，后者所提出的“第二次布加洛”（即通过暴力行动挑起内战，重建白人至上的“理想秩序”）是“十分危险的纲领”。

　　▲特朗普和他的支持者（图/特朗普总统竞选官网）

　　大选开始、尤其疫情恶化以来，特朗普为取悦核心选民，置美国严峻疫情于不顾，不断挑唆支持者冲击、反对各州防疫限制措施（因为这些主张严格防疫的州大多是民主党执政），并在选情民调落后之际一度冒险靠近白人至上分子。

　　9月30日特朗普-拜登第一次面对面辩论前后，特朗普曾公开与某些极右翼组织互动，引发激烈争议。

　　许多人担心，特朗普倘若果真败选却“不认赌服输”，“布加洛男孩”等有暴力倾向的“极端铁杆粉”会惹出更多事端。

　　04 川粉和共和党支持者不是一类人

　　自投票日以来，特朗普及其家人、核心幕僚不断发表情绪激动的言论，指责“选举不公”甚至“对手舞弊”，却又拿不出有力证据。如一再发动上诉，要求在对己不利的州重新计票，以及要求宾夕法尼亚等州“立即停止继续计票”。

　　▲特朗普竞选网站的首页上打出了“我们需要反击”的字样（图/特朗普总统竞选官网）

　　他的这些诉求得到“铁杆粉丝团”狂热支持、附和，但耐人寻味的是，除班农等极个别原本就在共和党内属另类或“茶党”之类小众群体的人物，绝大多数共和党内人物要么仅简单表示“支持特朗普公正当选连任”，却只字不提支持特朗普的上述诉求，或索性委婉表达对这些诉求的不以为然。

　　如前所述，特朗普“铁杆粉丝团”的支持者许多只是支持特朗普、而不是支持共和党的。特朗普不是传统政治家，原先也不是共和党人，共和党支持他只是因为自己在过去4年缺乏善于选举的人，不得不被其劫持，但大多数传统共和党人对他早已不感冒。

　　如今选举事实上已经结束，共和党还有希望保住参院，以及肯定控制了美国最高法院，众院议席貌似也多了几席，倘真出现这样的选举局面（控制参院、高院，众院席位增加，特朗普败选），这对于绝大多数共和党人而言非但不坏，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之局。

　　在这种情况下，如不能“劝退”特朗普，接下来特朗普和共和党只怕会渐行渐远，甚至分道扬镳，届时川粉势必也将面临“是追随特朗普还是追随共和党”的选择。

　　在最亲特朗普的福克斯新闻都开始不高兴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特朗普追随者的发言被标注为“假新闻”，甚至被直接切断。

　　倘若特朗普于2021年1月20日后离开白宫，很可能不得不面对“信息穿透力大幅下降”的局面，届时他能否继续维持自己对“铁杆粉丝团”的如臂使指，还需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