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商丘】漆沟沟畔有漆园

唐代诗人高适曾客居宋州（今商丘）30年，对这方热土上的风物人情可谓熟悉，他最尊崇的便是宋国蒙人庄子，他寻踪庄子的足迹在孟诸泽钓鱼作逍遥之游，自称“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封丘作》）。他将自己耕作的地方选择在庄子当年居住之地，其诗《奉酬睢阳李太守》云：“地是蒙庄宅，城遗阏伯丘。”他在当年庄子做官时的漆园里种植瓜果蔬菜，其诗《途中酬李少府赠别之作》云：“余亦惬所从，渔樵十二年。种瓜漆园里，凿井卢门边。”《答侯少府》诗：“漆园多乔木, 睢水清粼粼。”说明高适主要在孟诸泽附近打鱼、砍柴、垂钓，他的耕作之地在蒙城的漆园，而住宅则在宋城南门一带。

高适崇尚的，是庄子的不屑利禄、悠然自得，他在庄子生活的宋国蒙地漆园里以汗水，感悟着当年一代文哲大师的思想和境界。确实，庄子因崇尚自由，在战国中期那个到处求贤若渴的时代里，他并没有积极入仕，而是看破名利，几乎一生退隐，生平只做过宋国地方的漆园吏。如高适所言，漆园在宋州（即商丘）。庄子的“漆园”在商丘什么地方？他作为漆园吏又有哪些故事呢？

庄周缘称漆园傲吏？逍遥出世

对于一代思想家庄子的记载，最早最权威的，便是《史记》中所载：“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在学者于丹论《庄子》中，言“漆园吏”只是相当于个保管员，真是如此吗？非也。漆园，是中国古代国家设立的专门种植漆树的园子。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均设置有管理漆树园种植与生产的官吏，称之为“漆园吏”或“漆园啬夫”。宋国的漆园在都城宋城（今商丘）北25里的小蒙城中，庄子在此为吏“主督漆事”。战国时，漆器不仅包括日常用品，更重要的还被用于兵器，像战车、枪械、弓箭等凡是木质部分都要使用漆。《庄子·人世间》：“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生漆不仅是生活物资，更是战略物资。漆树在当时各国广泛种植，且严格控制。所以，庄子的职位是国家重要战略物资管理部门主管，不是行政长官而是工官。

庄子又被称为“漆园傲吏”，原因为何？这是因为他视漆园为乐园，在这里“其学无所不窥”，出世逍遥自在，同时又视名利如粪土，孤傲不仕。《史记》记载，楚威王曾经用千金聘礼，请庄子到楚国为相。他说他不肯当牺牲品，要送礼物的人赶快走开，免得弄脏他的地方。他不愿与统治者同流合污，所以不久便辞官隐居。他布衣草鞋，糁汤野菜，潜心研究道学。晚年经常垂钓于孟诸泽、濮水等，与宋国老乡惠施共游濠梁，与鱼鸟共乐，甘于清净闲居的生活。

庄子为漆园吏时间虽短，对后世影响甚大，后人多咏之。晋代郭璞《游仙诗》：“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唐代张文琮《咏水》：“独有蒙园吏，栖偃玩濠梁。”韩愈《赠崔立之》：“好事漆园吏，书之存雄词。”陆龟蒙《孤雁》：“漆园逍遥篇，中亦载斥鷃。”孟浩然《与王昌龄宴王道士房》：“漆园有傲吏，惠好在招呼。”宋代陆游《上虞逆旅见旧题岁月感怀》：“漆园傲吏犹非达，物我区区岂足齐？”

庄周所居漆园在哪？宋小蒙城

庄周的生地“蒙”和做官时的“漆园”究竟在哪里，千百年使学者煞费苦心。而能够符合“蒙”“漆园”这两个要求的，只有位于蒙泽泽畔的宋国小蒙城。这在北魏《水经注》记载的很清楚：“汳水又东径蒙县故城北，俗谓之小蒙城也。《西征记》：城在汳水南十五六里，即庄周之本邑也，为蒙之漆园吏，郭景纯所谓漆园有傲吏者也。悼惠施之没，杜门于此邑矣。”此处郦道元不但清楚注明了漆园在古汴水之南的小蒙城，且言及庄子在老乡惠施去世后他闭门怀念也在此城。古汴水流经考城县、宁陵县，经睢阳县、蒙县流向虞城县，这都在今商丘市境内，更说明漆园在今商丘境。《大清一统志·归德府》：“漆园，在商丘县东北蒙县故城中。”

漆园附近有漆沟、漆丘，皆因漆园而得名。漆沟在商丘古城北40里，是古汴水的支流，楚国灭宋后占领时期将丹水改名命之。春秋时期有五块陨石坠落于此，又称陨石水。《水经注》：“睢阳有陨石水，一名漆沟。”《清史稿·归德府》：“小蒙侧有漆沟、孟诸泽。”因漆园一带地处丘地高岗之上，人们称之为漆丘。后来又称小蒙城为漆丘城。《通鉴》：“漆邱，盖在梁郡蒙县。昔庄周为蒙漆园吏，后人因以漆丘名城。”《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河南五”：“小蒙城，《志》云：中有漆园，庄周尝为园人。城亦名漆丘。晋义熙十二年，刘裕遣王镇恶等入秦境，秦将王苟生以漆丘降，即此。”漆姓源于商丘漆园一带。此外，有安徽蒙城漆园、山东东明漆园、中牟漆园说等。

北宋庄子祠建在哪？小蒙故地

庄子作为商丘人，世代受到崇祀。至北宋时期，南京（今商丘）宋城县令秘书丞王兢在宋城县境内北小蒙故城筹建庄周祠。王兢请求时任徐州知州的苏轼作了《庄子祠堂记》。对此，清康熙四十四年《商丘县志》卷四“祀祠”记载：“庄子祠：在小蒙城南，祀周漆园吏庄周，今废。宋，苏轼有记。”该志卷十四“艺文”载有《庄子祠堂记》全文。

作为散文大家的苏轼为何会应一位县令秘书丞（相当于今秘书长）之求而为商丘的庄子祠堂作记呢？原因有三：一是苏轼平生喜好庄子的文章，他曾说：“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苏辙《东坡先生墓志铭》）二是苏轼对文哲大师庄子故里和漆园心怀崇敬。三是他和商丘的不解情缘，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和父亲苏洵、兄弟苏辙能够步入仕途，皆因商丘名宦张方平的举荐。苏轼曾8次到商丘拜见、拜祭恩师张方平，他曾说“十五年间，六过南都，而五见公”。（《苏轼文集》）北宋元丰元年（1078年），苏轼前往商丘，拜谒张方平。此时苏轼的弟弟苏辙正随南京留守张方平担任应天府判官。苏轼在苏辙商丘家里停留半个月，并应邀于当年11月19日在徐州写成《庄子祠堂记》一文（《东坡纪年录》）。此文说是应王兢之邀而作，实则是承其恩师张方平之情和弟弟苏辙之情谊。

有说此文是为安徽蒙城庄子祠而作，实则谬矣。首先，苏轼对庄子故里有自己的判断，他认为是在商丘的。这从他作于1074年送好友陈述古移守南都（今商丘）时的《清平乐·秋词》即可看出：“霜入梁王故苑。双庙遗风尚在，漆园傲吏应无。”词中所写的梁园、祭祀张巡许远的双庙和漆园均在商丘，此文又为好友任职商丘而作，足见苏轼认知漆园在商丘。因此，他不可能违背认知而为别地作记，况且苏轼并没有在蒙城留有足迹。其次，苏轼应王兢之请而作，王兢当时在宋城县任职。清康熙四十四年《商丘县志》卷五“官师”记载：“王兢：仕至秘书丞。”再按王兢的墓志铭《左朝请大夫致仕王公墓志铭》载，其先为曹州乘氏人（后徙邓州），即其祖籍是今山东省菏泽市巨野县一带，距商丘仅80公里，正是庄子当年活动核心地带，因此他对庄子有深厚感情而在小蒙城建庄子祠。

文/马学庆

来源：商丘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