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前副行长：中美不确定因素太多，要认清形势，做好自己的事情

作者张燕玲系中国银行前副行长，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全球治理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本文刊于9月16日21财经，原标题为《对外贸易是中国经济韧性的重要表现》。

今年前8个月，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20.05万亿元人民币，比去年同期下降0.6%，降幅较前7个月收窄1.1个百分点，其中，出口11.05万亿元，增长0.8%；进口9万亿元，下降2.3%；贸易顺差2.05万亿元，增加17.2%。

8月份我国外贸进出口2.88万亿元，增长6%。其中出口1.65万亿元增长11.6%；进口1.23万亿元，下降0.5%；贸易顺差4165.9亿元，增加74.4%。

中国对外贸易取得的这一显著成绩令人振奋。这是在全球忙于抗疫、经济下滑，需求不足的情况下，在世界银行预测是二战以来最严重衰退的时期，中国对外贸易没有萎缩，反而逆势增长，说明世界需要与中国贸易，也说明中国对全球提供抗疫物资、对全球抗击疫情作出了巨大贡献。

2018年，美国向我们发起贸易攻势时，当年贸易额却首次突破了30万亿大关，当时很多人的解释是因为贸易战要加税，提前进口囤货造成的。

2019年中国对外贸易表现是总体平稳，稳中提质的态势。全年进出口总值31.54万亿元，比2018年又增长了3.4%。

今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使得两国的经济一度明显下行，后来由于中美两国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抗疫操作，而出现了两个极端的现象：中国的疫情在最快的时间内基本得以控制；而美国的疫情在极短时间内发展成全球感染人数最多、死亡人数最多的惨状。

中美两国之间的贸易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今年1~7月，中国对美出口下降了2.1%，美国对中国出口则下降了24%，顺差1.15万亿人民币，扩大了11%。但是进入8月以来，中美之间的贸易突然企稳向上，贸易顺差减少0.8%。美国对中国买家已经签订了从美国购买巨量大豆的订单一事，至今津津乐道。

一，正确认识中美贸易战中逆袭而上的增长行情

在美国对中国发动贸易战的情况下，中国对外出口二季度猛增，占到全球的20%。2018年中国占全球出口份额是12.8%，2019年13.1%，今年一季度跌到11%，二季度增长到20%。这充分说明，美国违背市场经济规律，任意破坏供应链和客户关系短期很难实现。

美国贸易保护主义不得人心。 美国挑起的中美贸易战是并非意外。特朗普在竞选总统时已经把矛头对准中国，2017年即把中国看作是战略对手，18年底即挑起中美贸易摩擦逐发展成全面贸易战，2019年又逐渐发展成科技战、金融战至今甚至叫嚣不惜武力一战。但贸易和投资目前暂时的情况是，不但美国对中国进口猛增，对中国投资也是增长。美国的所作所为使国际贸易秩序受到严重冲击。各国都希望中美贸易战马上终止，让世界经济恢复发展，正是在这种经济持续衰退的情况下，中美贸易战突然出现逆势暴增现象，自然就会引起人们的格外注意。

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逆爆现象

首先从中美双方来解析它的内因。

从美方看：特朗普原以为中美贸易战美方必胜。实际情况是目前的国际格局已经成了国际共识，要想彻底反转非常难。大选之年，是关乎特朗普政府生死存亡的大战。在抗击新冠疫情方面的全面失误和彻底失败，目前的美国政府今年的成绩单几乎空白，极需在经济方面掀起点小浪花，鼓舞民情，提振选情。

从中方看：中美贸易战，我国应对自如，最大限度地保护了我国的利益和积极向上正常的发展水平，仍然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引领者和推动者。但是由于美国掣肘，还是对我国经济发展有一定的不良影响。所以对于任何能够推动世界经济发展的良机，我们都是很珍惜的。即使短时间内我们和美国在这方面能够同行，我们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充分体现了中国政府的定力和包容。

其次，实施了7年的“一带一路”倡议，使138个国家加入了高质量经贸合作、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水平不断提升。贸易畅通使沿线国家货物进出口总额从2013年的1.04万亿美元增加到2019年的1.34万亿美元。尽管今年受到疫情冲击，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出口贸易仍保持平稳，上半年进出口合计4.2万亿元。其中对东盟进出口总额2.09万亿元，增长5.6%，使东盟替代欧盟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2019年的数字显示，我国与“一带一路”签约国货物贸易总额占我国货物贸易总额的41.5%。这是我国“稳外贸”的基石，也是对世界经贸发展的贡献。

另外，出口逆势暴增中也可能还包含了一些因素，如利用优惠政策，出口到海外仓或内部人囤货待售、跨境电商刷热点流量后再调整，但这些绝对是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有人认为，此次出口暴涨势头可延续到圣诞。我个人比较倾向这种预判。在全球经济下行，大多数国家还处于恶化的境地，我国外贸进出口，却以坚韧的步伐持续地企稳向上发展，实属不易。特别是在贸易战和抗击疫情的双重压力下，我们抓住疫情首先得到控制的机遇，恢复生产、牢牢把握主动权，将这波逆袭暴涨引导以我为主的节奏，更是难能可贵。在这番操作中，美国也是有所收获，可以说是意外之喜。据高盛经济学家和亚特兰大联邦储备银行近日发布的预测，第3季度美国 GDP预期增长30~35%，主要因为7月份强劲的消费反弹推动，但8月份消费是下降了8%。人心振奋，舆情高涨，可以推动这波行情还能支持一阵子。操作得当，延续到年底还是大有希望的。

有些人认为这是根本变化。对于这个过于乐观的预判，我实在不敢苟同。因为中美之间各种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在这种情况下，在国际贸易的交往中，激荡起一两朵逆袭暴涨的小浪花，这是一种很好的变化，但只是一种很初级、很低级的量的变化，并不能代表质的变化。

三、追求高质量发展，巩固外贸回稳向好趋势

习近平主席反复强调，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要形成双循环的良性互动，对标世界一流，加强前沿探索和前瞻布局，培育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的新优势。

分析去年我国外贸体量构成，民营企业已经成为第一大外贸主体，占全国外贸总值的42.7%。金额13.48万亿元，同比增长11.4%。其中，出口为8.9万亿元，增长13%；进口4.58万亿元，增长8.4%。外商投资企业进出口12.57万亿元，占我国外贸总值39.9%。国企进出口总额5.32万亿元，占我国外贸总值的16.9%。可见民营企业是真正的出口创汇大户。

提高质量是落实国家对外贸易政策的重点任务。要抓住有利时机，提高外贸产品的质量内涵和提高国际贸易的服务质量。

在今年的情况下，中国经济冲破艰难险阻，一枝独秀，实现正常发展，可喜可贺。这是党中央及时推出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产业升级换代、高质量发展、国际国内大循环等一系列改革措施的成功。我们要大力发掘内循环的深厚潜力，积极推动国际贸易灵活经营，实现国际国内双轮驱动，一体发展。

四，认清形势，做好自己的事情

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冲击最大的就是国际贸易。新冠疫情使世界经济严重衰退，各国需求下降；贸易战、使竞争环境恶化，各种不确定因素使风险防范多于往昔，重于往昔。各类贸易企业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各种防控风险措施必须落地。首先要认清并主动采取有效方式，扬长避短，检查所有风险并进行有效对冲。

对外贸易最大的风险来自外部冲击。

出口商完成一笔交易是以货款完全收回入账为止，而不是进口商收到货物为止，对收汇风险不能敞口。在签订合同时要做到:

1，尽早收汇，账期不要放得太长。早收汇关系到去杠杆、减少带息负债，加快资金流转，提高经营效益；

2，安全收汇，利用金融缓释风险技术。如利用银行信用证或保理，要注意信用证和保理业本身也是有区别的，在外部环境不好的时候，注意要用即期付款信用证，如果账龄较长就开循环信用证，千万不要分段开立信用证，保理也要做国际双保理。安全收汇关系到企业可持续发展，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纠纷，甚至法律诉讼；

3，保护资产（应收账款），目前企业总量应收账款增速有所放缓，但是比例已经相当高，个别行业在主营业务收入中，应收账款占比高达20.38%，最高者达到80%以上且存量巨大。企业必须马上要着手解决，因为潜在风险很大，不但影响出口企业的效益，还会转嫁风险到金融机构。如果一两笔应收账款变成坏账，可能就是压倒企业的最后一根稻草。

4，保护中国品牌，价廉物美是中国产品的优势。要保护这一优势，只能靠提高管理效益。从全球角度看，原材料和劳动力成本会不断上升，降低产品价格，让利进口商，企业只能靠自动化、无人化、信息化、科技化、智能化应用的产业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