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旬邑有几个村子，房子建在绝壁上，远看宛如“悬崖楼房”

这些建在悬崖绝壁上的“房子”广泛地分布在旬邑三水河两岸，大部分是古人开凿的石窟，内有佛像，最早的要追溯到北朝时期；也有一部分是居民为避兵乱开山造屋，被称之为“崖居”。4月中旬，有朋友邀约一起去看看，于是一行四人开启了为期两天的“旬邑石窟”之旅。

旬邑的大山多为砂页岩和泥质砾岩，质地相对疏松，而且山体坡度多在45度左右，峻伟挺拔，是开凿石窟的天然场所。清乾隆《三水县志》曾这样记载旬邑石窟群的盛景：“绵亘数里，栈道连云，石梯落霞，网户万启”，怀着期待的心情，我们从西安出发了。

车沿着三水河依着导航一路行驶，进入旬邑之后，感觉车窗外两岸的风景变得开阔了：大山“识趣”地让开距离，静静地矗立在远方，墨绿与翠绿彼此晕染着，近旁的田野齐齐整整的，幽白的梨花、粉嫩的桃花交错出现，大自然的浑然天成和细心的人工栽植交织在一起，大家不约而同地惊呼，太美了，太美了……这时，朋友发现一侧山石的绝壁上有洞窟。

这正是陕西少有的中心柱式石窟——马家河石窟。所谓中心柱式，即中为一大石柱，四面刻画，僧人绕柱膜拜修行，一般为佛教早期石窟，十分珍贵。好在它位于绝壁之腰，山并不高，我们停车、上山，穿过一个有些年头的小门，就看到了石窟，窟外还架有木悬梯。

爬进石窟后，发现中心柱是三面造像，全部上了“彩妆”，红红绿绿的样子给佛像增添了一丝喜感，这应该是后人修补，四周墙壁上的佛像、壁画已经破损，但菩萨婀娜身姿依然可见。

此时，从窟内看风景，渭北的春色仿佛蕴含了一丝悠远的佛音。依着悬梯再从石窟里出来，才发现窟外的山石上也刻满造像，历经千年风雨，造像已残损漫漶。站在山腰上，极目远眺，满山苍翠，寂寂无声，一千多年前的能工巧匠，叮叮当当开山造佛的壮观场景好像浮现在了眼前……正当我们感慨当年时，同伴提醒说，天不早了，该下山了，明天要去的地方还多呢。

由于第一天耽误了些行程，第二天清晨六点，我们就从旬邑县城出发了，首站留石村。到了村口，询问村民可有石窟，村民说，就在村后头。我们进村沿山路前行，当时，伴着朋友手机里播放的梵音，我们几人背着行囊，边走边朝前观望，感觉真像是去西天取经，终于要到雷音寺一样，渐渐的，传说中的“留石石窟”露出庐山真面：凹型的丹霞崖壁就“藏”两山山谷间，宛如天幕垂下，一派庄严伟岸，那些镶嵌在崖壁上的洞窟透出丝丝神秘感，吸引着我们不断靠近。

走到了崖壁之下，清晰可见残留的栈道和桩孔，我们攀爬到了一个洞窟内，发现洞和洞之间是相连的，内有暗道可上下，但是相当陡峭。窟内满是残损的石头，不见佛像，却发现灶台，顶部已经被熏黑，墙上写满不同时代的标语，在接近地面的石窟内还发现了灯台和石槽。朋友讲，过去这个地方叫"藏兵洞”。《三水县志》这样记载：“石窟为宋代开凿，元、明百姓避兵乱居之。”

当年“避兵乱居”的石窟如今已成了无人的秘境，洞洞相连让我们几个成年人找到儿时捉迷藏的乐趣，再加上当时晨曦初露，山景奇崛，不知不觉又开始“贪恋”起来……好在有朋友提醒，得走了，要不然今天看不完。离开了留石，第二站去的是有名的赵家洞石窟。这个石窟也开凿于宋代，布满了栈道和桩孔，但是看起来更加“规范”，接近地面的洞窟门是门，窗是窗，像一栋刻在悬崖上的楼房。

看门的孙大爷热情地介绍赵家洞的历史，据他讲，这些岩洞曾经存放着很多文物。一查资料，大爷讲得没错：1958年国家备战，决定在赵家洞一带修建机密库房，因为各种原因搁置。再后来，省文化厅批示碑林、半坡、考古研究所等单位在这里存放文物，并驻扎士兵看守，直到2005年所有文物才全部搬离。

离开了赵家洞，我们继续沿三水河逆流而上，随处可见河流两岸的石山上一排排石窟星罗棋布，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栋栋“悬崖楼房”。

车行至距离赵家洞约二、三公里处，朋友发现路旁山中有窟，说不知道里面有佛无佛，不如上去找找？可是石窟位于陡峭山腰，四周望去完全无路，只有直接攀山了。四人中，我排在最后，不经意间，前面的伙伴只听人语，不见人影了，而我困在山腰，往上看满目都是山枣刺，无法抓扒，回头看又下临无地，那种感觉真是“身陷绝境”。好在有同伴帮忙，总算划过荆棘，踉踉跄跄地上来了。

站在山腰上，身后是存在了千百年的洞窟，对面是郁郁葱葱的青山，山下是蜿蜒的公路和疾驰的汽车，不同的时空场不经意地相遇了，……吹了一会山风，我们下山了。

下午四点多，我们来到悟空洞石窟，发现山腰上有多个窟龛，虽然均无佛像，但是其中一个稍大些的佛龛，龛顶至底部绘有圆形小千佛，这些小千佛均结痂跌坐于莲花座上，身着褒衣博带，彼此之间以云朵相连，色彩以红、绿为主，有些部位已经发黑，仿佛敦煌的味道，此时西沉的落日正好洒在佛龛内，宛如佛光普照。

距这几个佛龛不远，是一个高约四五米的立佛，背部与山体崖壁相连，双手残毁，面部已严重损毁，完全看不清面貌，清康熙十七年重修，现场留有碑文。有专家分析，从残留佛背光分析，此窟开凿年代应始于北魏后期。

和其它地方一样，悟空洞石窟也是窟内有窟、洞中套洞，深不见底，有些洞窟因为居民长期在里面生火做饭，屋顶和墙壁已经熏黑。

看完了悟空洞石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家继续前行。车行至堡子湾时，朋友说这山上有佛，大家一起去看看！可想想自己上午“身陷绝境”的狼狈，加上天色已晚，我打了退堂鼓，留在车内，他们三人则打着灯兴冲冲地去寻佛了，等了许久，终于回来了。“找到了佛了吗？”“找到了！”朋友拿出手机，指着照片兴奋地说，这是释迦、多宝佛“二佛并坐”的造像，属于典型的北朝风格！

夜行中，我们的最后一站是“黒牛窝石窟”，此处佛窟加了护栏和楼梯，内部收拾得比较干净，我们挑灯夜观，发现虽然佛教遗存几乎殆尽，但石壁上依稀可见壁画残影，至少，它告诉我们，这里曾沐浴过佛光。

事实上，旬邑佛窟众多不是个“孤立”现象：旬邑原名三水，因其境内有一条三水河，其为泾河支流，而沿着泾河，一路向西，隐藏一条石窟带，被称为“泾河石窟带”，这些石窟从北朝开始凿建，一直持续到明清，分布在陕、甘两省多个县域内。历史上，佛法东传，西去取经，都要往来跋涉于丝绸之路，旬邑离长安较近，离番地不远，正适合僧人修行、弘法。

那时，每一天，僧人们面壁枯坐，礼佛拜忏，遇到同住在洞窟中的居民，先道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到了晚上，诵经声随同夜风在河谷间回荡，两岸崖壁上则是红光万点，那是石窟佛龛前燃起的灯烛，将这绵延不断的峰峦，点缀得如梦如幻，而又法相庄严……

如今，和云冈、大同、莫高窟相比，旬邑石窟寂寂无名，估计很多西安人和我一样，之前根本不知道旬邑还有石窟，不过，想起一句著名的话：“历史，很容易被遗忘，但很难被彻底遗忘”，曾经的历史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更何况千仞绝壁上的洞窟。

从旬邑赶回家时，已经快凌晨1点了，双腿酸痛，还到处都是小刺伤，本以为自己会倒头大睡，可是拿着手机翻开这两天拍的照片，竟兴奋地无法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