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兵问题,是有宋一代始终未能解决的严重问题。它与辽夏强盛、边事迭起、赋役苛重、小农流移、财政困窘、政局纷争等问题纠缠扭结,并于因果转换中形成恶性循环。其它朝代相比,宋朝军队最大的特点,就是整个军队分为作战部队与非作战部队两个大系统,而且作为非作战部队的厢军常常占有将近一半的极高比例。
如果说禁军扩充可以从周边部族强盛进逼和宋辽夏金间的战事频仍得到解释,那么不预战事的厢军膨胀,则可以说是北宋冗兵的关键成因。
北宋的冗兵现象
宋朝军队承袭五代的厢、军、指挥、都四级编制,但是宋朝统治者害怕厢一级统兵过多,导致权力过大而威胁皇权,因此并不设置厢都指挥使,采取虚置厢、军两级编制,来达到分散军权的目的,到了宋真宗时期,更是变得有名无实。宋朝怕将领统兵过多,便以都监“皆兼路分事,权均势敌,不相统制”,造成将官各位为营的局面,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因此宋军在西部战场才会屡战屡败,实在是各军缺乏配合所致。
北宋军队衣食天子,给国家财政造成极大负担,因而使“冗兵”问题成为引人嘱目的重大问题,由于士兵的职业化、终身化,军队有进无出,形成了一支由老弱残疾组成的非战斗兵种一一厢军,是积兵成冗的基本原因。这一切正是唐宋之际土地占有关系和人身依附关系的变化在军事领域中的反映。
中唐以前,封建兵制的主导形态两点为基本条件:一是土地充足的自耕农存在;二是个体农民的自主能力较为低下,因而对封建国家的依附较强。宋朝以后,随着地主上地所有制的发达、成熟,均田制彻底瓦解了,自耕农民则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佃农化的道路,封建征兵制的条件逐步瓦解。
宋军总额膨胀的顶点是仁宗皇年间,达一百四十万人,为太祖末年的三点七倍。禁军总额的最高点是仁一宗庆历年间,共八十二万佘人,是太祖时的四点三倍。此时正是赵宋皇室的多事之秋,军额激增事出有因,但与此同时,不预战事的厢军亦在急剧扩充。
熙宁变法下“将兵法”的出台
澶渊之盟后三十多年的和平时期,军队远离战场,士兵疏于训练,骄惰成风。并且更为重要的是,长期的以文抑武环境使得北宋中后期武将凋零,武勇之材严重匾乏。在与西夏的战争中,北宋王朝最终尝到了安于享乐的苦果,战场上接连不断地损兵折将甚至于全军被歼,主将也殒命沙场,这在整个军事史上都极为罕见。
到了宋神宗继位时,希望国家富强,扬国威于四方,恢复汉唐雄风,面对满目疮痍、危机四伏的局面,神宗开始重用王安石大行变法,以富国强兵。在以富国强兵为目的熙宁变法中,军事方面的改革自然重要,王安石在裁汰冗兵的同时,也开始在军队中推行将兵法,旨在加强兵将之间的联系,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面对边境战事的频繁失利,为了改善冗兵的局面,加强军队的战斗力,北宋朝臣们都意识到应该改变治军方略,治理禁军骄惰的陋习,增强军事力量。为此,王安石采用了一系列的强兵举措,主要围绕着精兵以及提高军队战斗力展开。
有宋一代,对兵将赏赐优厚,耗费巨大,而骄兵不仅浪费国家钱粮,还带来了巨大的财政负担,当此之时,只有选择有威望的将帅整顿军事,改变养尊处优的习性,才能彻底改变军队面貌。为了解决财政危机,宋朝采取裁汰骄兵的举措,自熙宁至元丰年间,朝廷每年都废并空营,并缩小原来编制,即便是京畿诸路也化零为整,重新划定诸营兵员。
为了改善兵将不相知的境况,加强禁军的军事训练,北宋下定决心改变防范将帅的更戍法,而是使用将兵法,专事训练。宋朝先在京畿地等五路置将,随后推行到全国各地。熙宁七年九月,朝廷选任久经战阵的大臣专掌训练,后又在环庆、秦凤、熙河、河东、东南等路陆续设置了一百多将,由此拉开了宋朝军事改革的序幕。
易进难退的兵制与积重难返的北宋王朝
熙宁变法时,北宋虽然改易兵制,淘汰冗兵,激活军队的战斗力,但是随着王安石的辞相,朝臣意气用事,相互倾轧,太皇太后高氏临朝后又恢复了守臣管军体制。更戍法废除后,“自州郡各有禁军,三司之卒不出,常坐食于京师,于是养兵始为大患”,将兵骄惰的现象依然没有改善,名义上的训练实际上仍然不免于偷安。
北宋一朝,从太祖到英宗,文武官吏无不极言冗兵问题,中间虽有改革,但弊病却日甚一日,王安石变革军事体制,仍然不免有人亡政息的危险。究其根本,在于宋朝易进难退的兵制,募兵制的终身化实际上并不利于军队战斗力的提高,反而会加重朝廷负担。
募集饥民以及流民为兵,是宋朝的祖宗家法,且不论这些人的战斗力是否过关,倘若年年有灾难,岁岁有饥民,岂不是要年年招兵,军队数量又怎会不增长?再加上流年国家财政困难,大量的人涌入军队势必导致军队的战斗力被稀释,而随着带来的就是军队素质低下,军队老龄化,数量极易膨胀。并且对于军人,宋代给兵士脸上、手背刺字,只有罪犯、官府的工匠、奴牌才刺字,当兵刺字自然是一种耻辱,这就把士兵排斥在市民阶层以外。
北宋前期,兵员二十从军,年老裁汰,但是到了后来,为何犹犹豫豫不敢处置,一方面是为了维护稳定,防止裁军带来兵乱,宁愿耗费钱财,也不愿纵民为寇。另一方面,北宋推行强干弱枝的基本国策,导致武事不振,为了防备北方强敌,宋朝想当然的以为维持军队数量,便可以增加守备力量,而这无疑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北宋冗兵的背后,是一个积重难返的老大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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