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脱生活的门巴族，有着广为人传的酒里掺毒的习俗。门巴人因此或多或少被人有一些谣传的误解。事实上，因为气候饮食等原因导致的疾病，和日常饮酒如吃饭的生活习惯，导致了很多人的死亡被疑为毒酒所为。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些毒酒的真相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
酒的待客之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墨脱县德兴乡德果村。沿雅鲁藏布江顺流而下，汽车向前行驶。终于，我们可以远远地看到雅鲁藏布江东岸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房屋，白铁皮的屋顶，在正午的骄阳下闪烁着点点白光。刚进到村里，村支书次达就热情地迎上来。
首先做客村支书家。我们被迎进门，男主人坐在火塘的右边陪客，女主人坐在左边敬酒，作为客人的我们坐在里面，正对大门。皮肤白皙、个儿高挑的次达女儿从竹筒中滤出酒，放到竹制容器里。她先倒一点在自己的手心，送到嘴边吸吮，一是尝尝酒味的浓淡，二是向客人示意酒里无毒。
藏族人离不开茶，门巴人离不开酒。门巴人的大小葫芦里，都装满了发酵的酒，大人小孩饮酒如喝水。饮用时，门巴人取出若干酒酿，装进一个下部有塞子的竹筒内，兑上凉水。少顷，拔开竹塞，凉水通过酒酿滤出，就成了清凉可口的曼加酒。如有喜庆活动，或遇尊贵客人，酒里会掺酥油、鸡蛋，在酥油筒内加以搅拌，更为清香甜美。
门巴人酿的酒，无论是玉米酒、大米酒还是曼加酒，度数都不高，类似青稞酒或啤酒。初喝起来有点苦涩，喝惯了倒也清凉甘美，提神解渴。我每走进一个村寨，话匣子还没打开，热情好客的门巴人，都会从各自的木楼竹屋里跑出来请我喝酒，甚至因此而争执起来。我们每次喝一点，主人就添一点，直到一瓢酒喝完。我们喝醉了，主人会认为是我们非常高兴，接受了他们的热情，便会特别高兴。
口口相传的“毒酒密码”
凡要去门巴村寨的人，都会有好心的西藏人士警告：“千万要小心，门巴人有酒里掺毒的习俗。”
门巴族有一种迷信很深的说法，毒死富裕的人，自己就能招来财运；毒死体格健壮的人，自己就会健康长寿；毒死美貌的人，自己就会美貌无比；毒死聪明的人，自己就能智慧高超，当地人称之为“夺福”。门巴人认为，那些命运多舛的门巴族女人，便可以通过毒死生活处处如意者而获得好运，使自己享用终身。
我多次进入门巴族地区采风，想方设法弄清“毒”的配方和制作，可总是说法不一。上了年纪的门巴妇女对我讲，放毒有热毒和凉毒两种，中热毒之人，很快就会倒毙；而中凉毒的人，则慢慢黑瘦，最后死去。据传门巴女人使用的凉毒，一般用毒果或毒树根晾干磨成粉末，也有将毒蛇胆汁滴进鸡蛋里，窖入粪堆使之发酵制成毒粉。放毒人将毒粉藏在自己长长的指甲内，当向客人敬酒时，有意把酒灌得很满，让拇指甲浸入酒内。客人饮用这些有毒的酒后，近则一旬半月，远则一年半载，定会死亡。
我有次去墨脱县背崩村，喝得微醉时，村民特地提醒，他们村就有一家，专门在酒中下毒，村里人都不愿去他家喝酒。他还说，背崩村一位健壮的村民，前不久路经东布村时，喝了当地人送的酒，回家6天就患病，13天后死了，死时牙齿发黑，上身浮肿，且有不少鸡蛋大小的水泡，就是被毒死的。
这种制毒技术是母传女，母亲临死时，只要接触到女儿的肢体，这毒就传了下去，如此代代相传。这种毒一旦喝下去，便无药可救，连下毒人也解不了。可也有人说，绿松石可解此毒，吞下去后拉出来，再吞进去再拉出来，如此九次方能解毒。但民间认为，放毒乃少数妇女所为，母亲年老了，才把制毒秘方传给她选定的唯一女儿，随后母女相继，代代相传。
我进一步询问，他称这种毒是饲养毒虫，下毒的人会受毒虫控制，毒虫嘶嘶地叫，这种声音别人听不见，只有下毒的人能听得见，会很难受。他们一边说，还一边做动作：坐立不安，神情恍惚，手脚痉挛，像毒瘾发作的那样，样子相当诡异。我对此半信半疑，他顿时急了，还说家中有的亲人，就是喝门巴人的酒给毒死的。称死的时候全身都是黑的，肚子里全部烂掉，淌黑水。他们清楚谁家有下毒习俗，平时也不来往。可这种毒下的时候，让人不能觉察，是一种慢性毒，有时一个星期发作，有时一年后发作，毒发作后就没得救了。
我从门巴族介绍中得知，不少门巴村寨，都视在酒里放毒的家庭为毒玛（放毒之家），将他们当作魔鬼，凡经过他家门口，必加快步伐。我起初走进陌生的门巴族人家，凡看见女主人斟酒时神色有点异样，或指甲过长而且浸泡在酒里，心里就七上八下，怀着一种将死的恐惧硬着头皮将它喝下。
“毒酒”的冤假错案
门巴族的主要聚居区墨脱县，气候炎热，食物极易腐烂，突发性的疾病较多，有的人由于食物中毒或急症死去。可人死了，一般实行水葬，举行一定的仪式把尸体抛入江中，就是对死者最大的悼念了。而他恰恰在某家喝了酒，这家人就被怀疑为“放毒者”，一下子在全村甚至整个地区被孤立起来。没有人再敢去他的木楼喝酒聊天，也没有人再敢与他们家结亲交友，甚至被全村人驱赶，以至于变得流离失所。听说有的“放毒者”，还被全村人用牛皮包裹，扔进江河急流之中，制造了冤假错案。可在那样的时代，是无人平反昭雪的。
冀文正曾在墨脱县工作10多年，曾接到不少门巴人“投毒”方面的报案，可他带着医生去解剖尸体后发现，这些所谓喝酒中毒离奇的死亡者，都是因为吃不洁食品，或因为其他疾病而死。
据他介绍说：“在门巴人的心目中，我的福气最好，我喝了那么多门巴人家的酒，可没见谁在我的酒里下毒。这些所谓的放毒习俗，实际上是一种莫须有的传说。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些迷信的放毒说法，现在已越来越没人相信了。”
文/罗洪忠 图/罗洪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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