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七年，曹操欲称魏公。乃使董昭问荀彧，彧曰：“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操闻其言怒之。彧遂忧虑而死。人论之，或曰：“炎精既终，运在曹公，彧因循守旧，不明也”或曰：“昔操迎天子令诸侯之事，彧之谋也；今又欲尽汉臣之忠节，沽名也。”嗟乎！余谓世人皆愚之，不知其志兮。
昔董卓乱政，彧弃官而投袁绍，绍待之上宾。然彧以为绍难成大事，遂投曹操。当时之势，冀州袁绍，南阳袁术，荆州刘表，益州刘焉，皆拥大州于一方，兵众而粮足。曹操者，地不过陈留，军不足数千。然彧投之，以操为汉之忠臣也。董卓发难，诸侯观于四方，以谋私利。唯操散家财，合义兵，召英雄，首倡起事，以讨董卓，彧深感之也。遂辅操逐鹿于中原，破敌于定陶，终平兖州。
时李傕郭汜拥兵相攻，竞劫天子。天子东逃，下诏勤王。诸侯皆谋私利作壁上观。彧痛心于天子蒙难，寄意于曹操匡汉。乃谏操曰：“宜迎天子以收人心，奉主上以从人望，乘至公以服天下，扶弘义以致英俊。诚如是，则四方安定，豪杰归心。”操纳其言， 拔天子于水火，建新都于许昌。帝任之为大将军。操遂挥师东擒吕布，南灭袁术，北破袁绍，西定马超，内降诸侯，外驱乌桓。天下十三州，操平其九。
天下将定而彧愿将遂，功德日高而操意日骄。彧意操定九州而还政于天子，则汉室可兴。而操已弃本愿欲谋子孙之万世之业。自此奉天子为之挟天子，匡汉室为之谋汉室。彧未能其志矣，自此郁郁不已。待操欲裂土进爵加九锡，乃如此文端言矣。
嗟乎！彧欲使操为周公，而操意在周文王。操初非不欲为周公者，随时易其志耳。而彧持此之匡汉之志未尝改。其政已异，故彧惟以身报国矣！此彧之志也，此彧之悲也，此亦彧之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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