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笔记第二季第35篇：家天下

奶爸笔记第二季第35篇

家天下

丁启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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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禁足在家满三个月了。

随着各地疫情报告不断说境内各省市新增新冠病毒感染确诊数为零，或者接近于零，社区管理有所放松，只要不出北京市范围，行动自由，返回小区时递过手腕测一下体温就可以了。我们的心情也放松很多，近一个月前，我家开始了每周一次的郊游活动。周六或周日，开车到北京远近郊区，找个有山水风景，人又少的地方，铺上野餐垫子，拿出临出发时在超市购买的食物，野餐一顿。最近几天，妻子几乎每天带孩子们下楼，到小区的两个健身小广场逛逛。姐妹俩已经蛰伏了两个多月的对室外活动的兴致，被重新激活了，动不动要求出去玩一会儿。

吃晚饭的时候，我说起一则令人思之甚恐的新闻：俄罗斯政府航天部门一位高官被确诊感染了新冠病毒——几天前两位宇航员出发去国际空间站工作的宇航员曾接受这位高官的亲切会见，说起外国的疫情，说起无症状感染者。妻子则说馨儿在小区广场玩的时候，双手到处摸，还喜欢摸自己口罩，说姿儿没有合适的口罩，棉布口罩经常往下滑，露出鼻子。结果，越说越害怕。最后，妻子忧心忡忡地说，为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应该减少外出。

这当然引起了孩子们的不满。馨儿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吃饭的兴趣陡然低落，拿勺子乱捣碗里的米饭；姿儿还不会说话，但察言观色，她似乎听明白了我们的对话，也发了两声海豚音。姐妹俩这是在用她们各自的方式表示抗议。

为了缓和气氛，我灵机一动，卖关子说：如果大家能发挥一下想象力，一定不会觉得每天待在家里是一件郁闷的事情。

关子卖得有效，妻子和馨儿忍不住好奇心，催我快说什么想象力。姿儿也发出一些我们听不懂的音节，似乎也是催促我赶快说的意思。

我说：

我们家虽然不大，但是想象的空间可以很大。比如说，你们可以把我的书桌那里想象成东北地区，把主卧想象成西南地区青藏高原，把次卧想象成江南地区，把厨房想象成西北地区，把阳台想象成海南、宝岛……

不等我说完，馨儿迫不及待地问：客厅是什么地区？妻子迫不及待第问：我们中原在哪里？

我一并作答：客厅是华北平原，馨儿饭桌座椅是北京。通往厨房、卫生间、客厅的小四方地儿是中原地区，如果你觉得小了，可以把厕所也划进去。

一番回答，馨儿开心，得意。“哈哈！客厅是华北大平原，我的座位是北京！”妻子有点生气，失望，抱怨说：“你们华北、北京、江南都不错，到我老家就是厕所了，比喻不当，我抗议！”

抗议归抗议，我把家想象成国的创意还是深深地吸引了她们，大家继续发挥各自的想象力，把个70多平米的家说得跟960万平方公里似的，有山川河流，高原平地，既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也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然后，大家还把家人的活动区域结合起来说。馨儿说，爸爸整天待在最寒冷的东北地区，还那么努力工作，每天在那里看书写文章。我的爸爸是超人，耶！妻子先是对馨儿表示羡慕，说她作为一北京小妞，却整天待在江南水乡看电视、玩耍……说着说着就露出亲娘本色，批评教训起馨儿来：身在福地不知福，不懂得珍惜美好时光，好好学习汉字和英语。姿儿看着她们说得热闹，也手舞足蹈的，很兴奋的样子。我于是说起姿儿，姿儿是我们家的旅行家，一会儿上东北，一会儿下江南，一会儿到天涯海角，一会儿去西北边塞，一会儿游彩云之南青藏高原；兴致高的时候，还要在青藏高原（大床）上翻个跟头打个滚，爬一爬喜马拉山（床头），徐霞客到过的地方都没她多。

我家晚餐气氛，空前热烈。妻子和馨儿，也没提她俩为了封别人嘴巴经常挂在嘴边的孔夫子名言“食不语寝不言”。

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因为外出活动将再次受到限制而产生的郁闷情绪，被上边那一番不着边际的想象与胡扯冲得烟消云散。

我乐观地估计，我的这一招，应该有较为持久的效果。因为近期的频繁外出，从前一直奏效的“外面有病毒”的威慑效果，已经被打了折扣，继续使用这招数，孩子们已经有一定的免疫力，不大有用了。换一种思路和说法，也是势在必行。老话说得好，办法总比困难多。两个小丫头，我不信忽悠不了她们。

从前一直以为“家天下”是天子皇帝的特权，他们把天下当成了自己的采邑封地，“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杜甫《奉先咏怀》），可以随意“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黄宗羲《明夷待访录》）。现在忽然觉得，对“家天下”也可以有另一种解读与理解。一下子就联想起了许多古今圣贤的名言，例如我丁姓家族一位杰出的先人姜尚姜太公的“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姜尚《六韬》卷二《武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观念之源头、反清复明义士大学问家顾炎武的“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日知录》卷十三），还有几十年来一直受着的教育，“人民当家作主人”……果然，在想象的世界里，我等平民百姓也是可以有“家天下”情怀的。君主们能够以天下为家，威加海内，财帛美女任其索取，我也能够关起门来，以家为天下，心游万仞，山河风光由我饱览——现实中办不到的事情，想象里却可以实现，不费吹灰之力！

2020-0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