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例到超2万例 从封城到封国 意大利的黑色45天

　　截至当地时间15日零时，意大利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已增至21270人，累计死亡1441例。

　　从最初确诊的2例到45天后的超2万例，意大利的新增确诊人数以一种令人害怕的速度在急剧增加，也使得意大利成为了目前海外疫情最严重的地区。而在实行了最“硬核”的防疫措施后，意大利的疫情似乎也未趋于缓和。

　　维基的数据图，非常直观的急剧增加

　　一个在2019年“全球健康安全指数”（Global Health Security Index）发布的榜单上，应对大流行病的综合能力排名属于全球中上游的水平的国家，在这45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何以让疫情肆虐至此？

　　引发连锁反应的“一号病人” 影响超5万人

　　首先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1月底，虽然不少网友质疑意大利应对疫情的举措，但必须说明下，意大利其实是欧洲最早对疫情做出反应的国家。

　　据相关报道，1月31日，罗马出现两个确诊病例。两名确诊的中国旅客于1月23日抵达米兰-马尔彭萨机场，随后乘坐旅游大巴前往罗马。之后意大利政府立即宣布对中国停航，并宣布进入为期6个月的紧急状态，可谓是反应相当迅速。

　　在疫情爆发的初期，没有人预料到意大利之后的疫情形势会如此严峻，而这一切的爆发都源于之后出现的这位“一号病人”。

　　意大利的“一号病人”是一名名为马蒂亚（Mattia）的38岁男子，据当地媒体的最新报道，他目前已经离开ICU，情况好了很多。马蒂亚于2月14日左右开始觉得身体不适后就医，当时医生给他开了治疗流感的药物。因服药后并未好转，2月16日及18日，他连续两次就诊。医院这时没对其进行冠病毒检测，而是以没有明确接触史为由让其回家。19日凌晨，马蒂亚出现呼吸困难，再次去了医院，这时医院依然没有对他进行检测。直到2月20日下午4点，也就是马蒂亚第4次就医的36个小时后，医院才对他进行新冠病毒检测。而这一期间，多名亲友曾来看望他，随后自由离去。

　　最终给其确诊的女医生

　　甚至在其被检测呈阳性之后，医院工作人员直到数小时后才收到新冠病毒感染风险的提醒。正是这一期间，马蒂亚成为了“超级传播者”，与之相关的感染至少13人，包括他怀孕的妻子以及他就诊医院里的医务人员和患者。

　　而据当地媒体之后梳理的行动轨迹，马蒂亚在被确诊前，还曾频繁外出活动，在约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参加了一次半程马拉松比赛、一场足球赛、一次跑步比赛，并多次和朋友一起用餐。

　　意媒曝光的行动轨迹图

　　潮水般的批评迅速指向了马蒂亚就诊的科多尼奥医院，而这件事的发生更让不少人意识到意大利政府在1月底宣布的“全国紧急卫生状态”或许是形同虚设。因为根据当时发布的指南，凡是出现了流感、肺炎症状的病人，都应被当作潜在的新冠病例，不管是否有清晰的中国接触史。

　　自2月22日起，以伦巴第大区为中心，意大利北部地区的确诊病例呈指数级增长，并逐渐扩向全国。2月23日，意大利政府对伦巴第和威尼托大区的11个市镇实施了封锁。

　　当然，在这之后也有不少专家指出，或许在“一号病人”被发现前，病毒早就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只是初期大家并没有意识到，还认为其中的不少人是出现了流感症状，但这些后续的分析都对意大利急剧加重的疫情于事无补了。

　　步调失和的央地关系和难以弥补的医疗资源缺口

　　随着疫情严峻形势的日趋加剧，3月1日意大利开始进行全国部署，由总理孔特执掌的新内阁签署了防疫行政令，将全国划分为三个区域：最早爆发疫情的11个小镇为“红区”，保持封锁；包括伦巴第和威尼托在内的三个大区及一省一市被列入“黄区”，限制公共活动；其余部分所在的第三个区，保持定期消毒。

　　但是随着封城令从“红区”扩大至“黄区”时，长期存在的央地矛盾被再度推到台前。

　　这里先需要解释下意大利的行政体系，意大利全国共有20个大区，其中有5个大区是实施特殊法令的自治大区，大区下划分为若干个二级行政区——省，除了面积最小的瓦莱达奥斯塔大区没有省份外，其余每个大区有2-12个省。大区政府在卫生、体育等公共事业方面有着重要的话语权，与中央政府形成互补。

　　然而意大利当前的局面却是中央政府相对羸弱、地方相对强势。北部的伦巴第、威尼托大区是意大利经济最发达的大区，贡献了超过全国30%的GDP，而这两区都长期由极右翼政党“联盟党”（Lega）掌权。

　　在这次疫情中，中央与地方之间的步调失和一直未得到解决。

　　威尼托大区主席扎亚曾上书孔特，公开反对中央政府划定的三个色区，要求孔特将威尼托移出封锁区域，但遭到了孔特的拒绝。还有一些地方领袖指责孔特未在封城决定之前与他们有效沟通，民众和地区政府对于自己该做什么很不清楚。导致封城的过程十分混乱。再加上媒体对封城决定的提前曝光，3月8日当天有大批民众涌入当地火车站，造成各地区的火车出现严重超载。同时，由于"逃离"人数巨大，附近的高速公路也出现了严重拥堵。

　　而随着大量市民出逃南方暴露的问题就是岌岌可危的医疗资源。

　　虽然在文章开头，笔者曾经提到意大利在应对大流行病的综合能力排名属于全球中上游的水平的国家，但意大利用于医疗系统的支出却是比较欠缺的，根据欧洲统计局数据，意大利2017年用于保障医疗福利的费用仅占公民社会保护总费用的28.8%，而欧盟国家这一数字的平均水平为37.1%。

　　疫情初期，大量的患者都集中于北部的伦巴第大区，为了尽可能缓解当地医疗压力，腾出床位，伦巴第区政府规定，只要重症病人连续三天不再发热并有好转迹象，便可以从重症监护室里转移出来，同时，伦巴第在尽力扩充医疗团队。另一方面，国家也开始往疫情重灾区抽调人手。然而因为封城导致的“出逃”，使得南部突然面临极大的医疗压力，要知道，意大利南部的经济水平较北部有很大的差距，两者的人均GDP分别为17200欧和31800欧，更别提现有的医护人员数量和设备数量。如果疫情之后在南部扩散，情况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死亡率接近7.17% 老龄化和初期浪费的大量时间

　　
感染人数的迅猛增长给了意大利，这个欧洲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一个“暴击”，根据最新数据显示，目前意大利新冠肺炎死亡率接近7.17%，这个数字远远高于全球平均3.7%的死亡率。大部分死亡患者年龄都在80岁以上，且有基础疾病。

　　然而感染人数的猛增，除了难以弥补的医疗资源缺口外，也与初期大量时间的浪费和对疫情的低估离不开干系。

　　据笔者的朋友介绍，疫情初期，身边的意大利当地人根本没有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而政府的通告也没有体现出足够的重视，意大利中央政府甚至还认为大区对无症状人员的检测让疫情看上去比实际更严重。

　　而初期实行的“封城”政策更是和我们理解的“封城”完全不同：公共交通，包括机场还在继续运营，居民如有紧急情况可在城市间穿梭，也可以进出意大利。餐馆、咖啡馆和商店可以营业，只是要在下午6点关闭，且确保顾客之间可以保持一米远的距离…在笔者朋友已经开始囤货的时候，他们周边的意大利人还在街边聊天聚会，享受着蒂贝里纳岛的好天气。

　　到了后期，随着身边有越来越多的朋友或者家人感染，人们才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这付出的代价显然太大了。

　　网友们操碎了心 意大利人为什么不肯戴口罩？

　　这大概是近期中国网友们看到意大利相关新闻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包括在很多意大利人接受采访的视频下面，都能看到有些网友恨铁不成钢的留言：这是无知无畏吗？

　　但真要说起这个问题，其实有着很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如大家看到的很多表述一样，意大利人生性热情，不喜欢被束缚，而所有的法律也有个“尊重人的个性”的原则规定。根据意大利宪法第三十二条，除非法律有规定，不得强迫任何人接受医疗治理。该条还规定，法律不得违反“尊重人的个性”这一宪法原则规定的限制。公共卫生机构被授权采取防护措施来遏制突发卫生事件中的传染病传播，但此类权力受限于“尊重人的个性”这一宪法保障，某种程度上还受限于隐私保护法的适用。所以，意大利宪法保障公民有不戴口罩的自由。

　　而在初期，因为意大利当地的很多人们还没有切身感受到疫情的严重性，所以在很多人看来，戴口罩是种莫名的要求，以至于不少人甚至聚集在广场上高举“还我们自由的标语”，以此来表达对封闭管理的不满。

　　第二点，不止在意大利，甚至在整个欧洲，人们对于戴口罩都讳莫如深，因为这可能还牵扯法律责任，容易引发公众担忧乃至恐慌情绪。

　　相信不少网友之前应该也有看到过相关报道，欧洲多个国家，如法国、德国、意大利等都有《禁止蒙面法》或相关法令，禁止在公共场所遮盖面部的行为。这些法令的出台的背景与聚众闹事、恐怖犯罪活动等有关。同时在谈及健康问题时，欧洲人从普通民众到医学专家到政府部门，都认为只有生病的人员才需要戴口罩，而生病的人应该且能够自我隔离，不出家门，所以健康者无需多此一举。这也是之前意大利一名议员在开会时戴口罩遭到与会人员嘲笑，很重要的一个背景。

　　第三点则跟欧洲口罩的供应相关，可以说，现在就算意大利人想戴，也没有口罩可戴。

　　中国一直是口罩生产大国，照此前的数据，每年全球约有一半的口罩都是中国制造的，但疫情初期，大家也都知道我们自己也都需要抢。所以欧洲各国当局在初期宣传时也一直不建议民众戴口罩，一来供应不足优先保证一线医护人员的使用，另外也避免黑心商家趁火打劫，并因抢购造成社会恐慌。

　　从最近的情况来看，意大利人已经开始自觉戴起了口罩，并呼吁大家待在家里。

　　失控的欧洲 英国的"群体免疫"会是新出路吗？

　　意大利的情况还没有缓和，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除了意大利，法国、德国和西班牙等国也开始呈现出爆发态势。

　　与其他国家采取的封闭措施不同，英国的防疫措施显得有些“冷酷”。

　　事实上德国目前采取的也是和英国相近的策略，也就是更经济的防疫策略。

　　根据模型，英国首席科学顾问瓦斯兰等人判断，新冠病毒不会被消灭，而会成为一种每年都会出现的季节性感染。假如采取强力措施，一是难以持久，二是当疫情卷土重来的时候医疗体系直至经济都会崩溃。

　　所以决定让4000万英国人接触新冠病毒，以便达到60%的人群感染，在全国形成群体免疫效果。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政府会放手不管。如果疫情继续恶化到一定程度，英国也会采取增加专门预算、禁止大型集会直到封校等更严厉的措施。

　　但是这个政策会是新出路吗？面对新冠病毒这个陌生的敌人，我们仍不得而知。

　　作者：LD 部分数据、资料整理自澎湃新闻、红星新闻、新京报、维基百科、每日经济新闻、界面新闻、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