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怕死的明末忠烈，慷慨就义头断而身不倒

01

中国古代有文臣不贪财，武臣不怕死，天下得太平的说法。其实很多有气节的文人，为了国家大义和他们坚持的真理也是不怕死的。

古代有对君主言行违失进行直言批评,规劝其改正的谏臣。如果只是给皇帝无伤大雅地挠挠痒倒没什么，可是一旦戳到皇帝痛处，也是有风险的，因为“批龙鳞”而遭到贬职、刑罚甚至丢掉性命的也大有人在。

唐代的魏征被称为史上最负盛名的谏臣，他原先是跟随太子李建成的。经常劝谏李建成把李世民弄到别的地方去。

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将李建成、李元吉诛杀后，责问魏征为何要离间他们兄弟？魏徵毫无隐晦地回答：“太子要是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没有今日之祸”。李世民见魏徵说话直爽，没有丝毫隐瞒，便赦免了魏徵，后来还加以重用，最终官至宰相。

而魏征辅佐唐太宗创建“贞观之治”的大业，敢于直言不讳地进谏。有时甚至是违背皇帝本来意愿，惹得李世民生气，也照样言辞之激切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弄得李世民强压怒火却也是从谏如流，虚心接受意见，造就了一段君臣相爱相杀的历史佳话。

02

明朝也出了许多敢于犯颜直谏的文臣，当然那是在开国皇帝朱元璋之后。

打下江山后，为确保朱家王朝的长治久安，朱元璋一面诛杀功臣，消除隐患，一面把他的24个儿子和一个从孙分封到全国各地为藩王。

这些藩王在封地里可以设置官府，拥有自己的军队。朱元璋以为这样可以加强皇室本身的力量，没想到为日后的自相残杀留下了祸根。

朱元璋60多岁的时候，太子朱标生病死了，朱标的儿子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成了帝位的继承人。这引起了朱元璋其他儿子，特别是燕王朱棣的不满。朱元璋去世后，朱允炆即位，是为建文帝。

建文帝的亲信大臣向他建言削除藩王们的权力。实力最强的燕王朱棣担心自己首当其冲，第二年，就以清君侧，平定内乱的借口发起了靖难之役，起兵挥师南下。这场战争打了四年之久，朱棣最终攻破帝都南京城。

在皇宫燃起的熊熊大火中，建文帝失去了下落。成为明史上的一大悬案。朱棣如愿登基称帝后，对忠于建文帝，指责他篡位的方孝孺等前臣进行了疯狂的诛杀和迫害。

方孝孺在建文帝朝中任翰林侍讲及翰林学士，讨伐燕王的诏书檄文都出自他之手。朱棣打进南京后，建文朝数百个大臣，仅有20多人见风转舵投降了燕王。众多文臣学者被处死。

大儒方孝孺拒不投降，结果被捕下狱。朱棣让他草拟即位诏书，方孝孺把笔掷到地上，边哭边骂，断然拒绝。在南京聚宝门外，方孝孺毫不畏惧，慷慨赴死，被朱棣下令以残酷的磔刑，凌迟杀害。同时还被灭十族，800多人遇难。

03

今天要说的是明朝末年的又一个不怕死的大学者，民族英雄黄道周。

黄道周是福建漳州东山县人。他祖上为官，后来家道败落。少年时尽管家境贫寒，他却聪颖好学，很早就能写出好文章。14岁在广东游学时被称为“闽海才子”，23岁开始致力于讲学著作。

38岁时，黄道周中了进士，任翰林编修。在崇祯朝担任翰林侍讲学士、经筵展书官。他的文学和书法绘画都很出色。

黄道周对他的恩师袁可立非常敬佩。袁可立是明代后期著名的谏臣，一生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和崇祯四朝，他为官清廉，刚直不阿，敢为民请命。当初正是他当考官，阅卷的时候看中黄道周切中时弊的文章。

在万历年间，袁可立曾因直言进谏被明神宗朱翊钧先是连降三级，他仍不改悔，再贬再谏，结果被罢官回到原籍，一待就是二十六年。他一生光明磊落，为官坎坷命运多舛也在所不惜。

黄道周与袁可立性格相投，颇有老师的刚直之风。这一年，黄道周为了给大学士钱龙锡辩冤，竟然顶撞了崇祯皇帝。事情与当时发生的袁崇焕冤案有关。

袁崇焕为抗清名将，曾在宁远城下打退努尔哈赤后金大军。崇祯即位后，他被任命为兵部尚书，统管关外军事。

第二年，在击退皇太极，解了京师之围后，却受到魏忠贤余党以擅杀毛文龙、与清廷议和等罪名弹劾，皇太极又趁机实施反间计。1630年八月，袁崇焕因为被诽谤与后金有密约而被凌迟处死。

大学士钱龙锡因为曾经举荐过袁崇焕而受到了株连，被说成是袁崇焕的同党，也被判为死罪。满朝官员明知钱龙锡冤枉，也无人敢出面为他说话。

黄道周却激于义愤仗义执言，先后三次上书。在奏折中直接指出：“今杀累辅，徒有损于国”。惹得皇帝大怒，被连降三级。黄道周依然不怕死地据理力争，结果钱龙锡得以不死。

黄道周却因为继续上疏，建议崇祯皇帝远离小人，任用贤士，而被贬为庶民。在返回老家的时，他先后在浙江和漳州的书院中讲学授业。

04

1636年，黄道周被召回官复原职。不过他还是脾气不改，两年后在朝堂上与主张与清军议和的大臣杨嗣昌发生激烈的争辩。

而崇祯是袒护杨嗣昌的，他训斥黄道周：“一生学问只办得一张佞口！”黄道周针锋相对，居然厉声反问：“忠佞不分，则邪正混淆，何以治？”结果可想而知，黄道周被连贬六级，调到江西按察司当了一个正九品的小官照磨，负责考核和审计。

后来，江西巡抚解学龙认为黄道周是明朝的人才，向朝廷推荐。崇祯对几年前受到的顶撞依旧耿耿于怀，他勃然大怒，下令将二人逮捕入狱，要以“伪学欺世”之罪严惩黄道周。所幸有大臣竭力谏阻，才改为廷杖八十，永远发配到广西充军。

1641年，杨嗣昌督师征讨张献忠失利，洛阳、襄阳相继失守，福王朱常洵和襄王朱翊铭先后被李自成和张献忠所杀。本已重病在身的杨嗣昌因为惊忧交加而暴亡。

崇祯这才想起黄道周当初对杨嗣昌的评价不无道理，便下旨召黄道周回京官复原职。此时，大明江山已经是日薄西山。关外领土被清军尽数占领，河南也被李自成农民军攻占。黄道周见大明气数已尽，就以生病为由主动辞官，回到福建老家专心著述去了。

05

可是当明朝灭亡后，清军入关后南下肆虐，中华大地生灵涂炭。黄道周这个忠义之士便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他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反清斗争中去。

明朝灭亡后，明宗室先后在中国南方建立过一些地方性的政权。南明弘光政权首先在南京建立，黄道周出任吏部侍郎、礼部尚书。

八个月后，清军攻破南京。弘光帝朱由崧出奔芜湖被清军俘获，弘光政权灭亡了。

1645年，朱元璋的九世孙朱聿键在明朝福建巡抚张肯堂等旧臣拥立下，于福州即位，建立了隆武政权。黄道周被任命为武英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隆武帝朱聿键还是个比较贤明的君主，他即位后便下诏亲征，各地义军纷纷响应抗清。可是隆武政权与相邻的浙江鲁王政权互不承认，反而冲突不断。内部又受制于把持朝政的地方实力派郑芝龙家族，隆武帝被架空，难有作为。

黄道周对于郑芝龙拥兵自重，无意进取，十分不满。他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加上朋友的资助，组织起一支兵马。

九月十九日，黄道周率领招募来的数千民团和仅有的十余匹马，出仙霞关北上抗击清兵。对于这次面对凶恶的强敌，凶多吉少的北伐，黄道周和他的家人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夫人蔡氏为这支队伍送行时坦然说道：“道周死得其所了！”

十月初，黄道周率军抵达上饶，随后分兵三路，向清兵发起进攻。一路向西攻打抚州，另两路北上分别攻打婺源和休宁。

这支临时组成的区区几千人马，不仅没有实战经验，还缺少粮饷和兵器，又怎能敌过那如狼似虎，势头正盛的清军。不久三路兵马均告失败。黄道周向隆武帝求援，可是掌控着军队并且把持了财权的郑芝龙却置之不理。

十二月初，黄道周率军向婺源出发。他的学生是明朝原来的婺源县令，发来密信，请老师攻打婺源，表示自己可以作为内应。殊不知这家伙此时已经投降了清军。

黄道周不知其中有诈，不幸中了奸计，半路上遭到清军的伏击，全军覆没，黄道周自己也被早先投降清军的徽州守将张天禄俘虏，解押到南京。

06

清廷竭力想让享誉朝野的黄道周归降，被他断然拒绝。为此，之前投降满清的明朝重臣洪承畴也被派来前来劝说。

黄道周写下一副对联：“史笔流芳，虽未成功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其中将坚贞不屈的史可法与洪承畴相对比。弄得洪承畴自讨没趣，羞愧难当。

黄道周在狱中曾绝食十二天，深明大义的夫人来信鼓励他：“忠臣有国无家，勿内顾”。

两个多月后，在南京东华门刑场，黄道周遥望东南方向的明孝陵慷慨就义。临刑前，他还取来纸墨，画了一幅长松怪石图送人。他撕下衣服，咬破手指，给家人留下血书：纲常万古，节义千秋；天地知我，家人无忧。随后高声大呼：“天下岂有怕死的黄道周！”

黄道周坚决不肯下跪，刽子手只好让他坐着受刑。屠刀之下，黄道周头断而身子“兀立不仆”。死后，在他衣服里发现“大明孤臣黄道周”七个大字。

民族英雄黄道周为国捐躯，受到后世景仰，人们尊奉他为神明。在清代，乾隆皇帝感佩黄道周的忠烈节气，称赞他为“一代完人”，道光皇帝也下诏在孔庙祭祀黄道周。

=THE END=

　　本文作者：眠眠，旅加华人，

　　《男人装》杂志专栏作者，

　　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知乎历史科技类达人，豆瓣签约作者

　　著有新书《人类学+：科学的B面》,《破产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