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伟
坝上藏着我最珍贵的童年、那里有我脚踩过的水坑、手拂过的麦穗、脱口而出的小名、最真最真的玩伴······那里有质朴的情感,最美的心田,美的无华,美的忧伤。
笼统的坝上是指河北省向内蒙古高原过渡的地带。这里有连绵不跌的山峰、牧歌悠悠的草原、一碧万顷的麦田、晴空万里的蓝天。冬日里绵延的山峰上满缀着歪歪扭扭的林木,干巴巴的枝丫还在冷风中孤独地摇曳,呼唤着坝上来之不易的温暖。雪后的草原阳光干裂,平铺开来的雪地折射着五彩的光,只等晚霞出现才会慢慢消融。暮光里的村庄氤氲着炊烟袅袅,几缕烟雾随风而散,晚霞的余晖和着淡淡的烟尘将整个村庄笼罩,那是蕴藏着只有意境里才能触碰到的感觉。我深爱着这片土地,爱那每一帧每一秒的记忆。
我生长的这片土地上,坐落着一座暧暧的山村。村庄四面环山,蜿蜒萦绕,那缓缓而起的山顶和浅浅而下的山坳,深埋着我们儿时玩耍过的足迹。此起彼伏的田埂,画出了一片又一片大小不一的麦田,麦田里有我们跟在父母身后挥洒而出的汗水和无论如何都捡不干净的麦穗。一缕清泉日夜不停歇地流出,自然而然形成一条小溪,温柔地从村前流过。无论春夏或是秋冬,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有我们的身影。天高云淡,微风轻拂过脸的初春,玩伴相约奔着山峦而去,初露嫩芽的青草,随风摇曳的柳条,编一个柳条做的帽子戴在头上,肆意地跑着,跳着······由心底发出的笑声久久荡漾在山间。
坝上的雨水少,夏日里难得能遇到几场大雨。看惯了满眼的大山,偶尔遇见个大水坑,也是兴奋不已。记得有一年的暑假雨季里,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可是把我们乐坏了。平日里干的不能再干的土坑,全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水滩。塞北不像南方水多,河多,不常见河滩的我们哪能经得起水滩的诱惑,卷起裤管,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水滩里摇晃着玩闹,玩得不亦乐乎,最后浑身弄得都湿淋淋的才回家。好玩的地方是藏不住的,一传十,十传百,在那一段时间水滩便成了村里所有大大小小孩子的游乐场。烈日晒肩头,在嬉笑声里,水滩里的水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的蒸发变少,水没到了小腿,没到了脚面,直到最后干涸了!我们只有眼巴巴等着再下一场最大的雨,聚成水洼。在焦急等待的日子里,每每躺在山坡上,望着碧蓝的天空,脑海里都会在想象着天空是倒过来的海。
夏末的日子,田里的庄稼长势正盛。站在村外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麦田的尽处是青绿与湛蓝相接的地方。空旷的天空上,零散的飘着几朵白云,白云下牵着牛马的庄稼人,身着朴素的衣裳,口中一袋旱烟慢慢的燃尽,诉说着农人难得的片刻悠闲。在那个玩具缺乏的童年里,夏日的麦田里有我们玩不尽兴的时光,我们玩起来也是疯的。在麦田玩起捉迷藏,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诺大的麦田藏起来便让人无处寻觅,望眼欲穿也很少能够探得一丝藏起来的痕迹。找寻的过程是快乐的,隐藏的人又何尝不是兴致满满,因为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在那样慢节奏的时光里休闲,时间是最不缺的东西。小小的年纪大大的场面,藏起来的人一个人也找不到,索性不找了,直到游戏结束依然不见藏起的人影,而他早已在田里睡着了,后来听他说,天黑了自己醒来才回家。那时年少的我们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乐的,哪怕结局分不出输赢,至今想起都会津津乐道地说起这件事。
秋日里的农人是忙碌的,孩子们也不得闲。收秋是一家人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不要以为你是孩子就可以逃脱在外,对收秋的事不管不顾。也许是因为见惯了大人忙碌的身影,跟着大人在田地里挥洒过汗水,也顶着烈日侍弄过庄稼,所以懂得大人的不容易,懂得收获时的来之不易。那时很少有不懂事的孩子,每当到了秋日里,大人忙碌的身影背后都跟着一个个小小的身影。
年少的我们出不得大力气,一些边边角角的活却是我们最拿手的。记得儿时田里收割好的庄稼要用驾辕的马车拉倒谷场里,满满的一车庄稼从田里拉倒谷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地处山区,山路颠簸,所以马车的刹车便尤为重要,过去马车的刹车也被称为“磨杆”,每当从田里拉庄稼到谷场,拉“磨杆”便成了我们的工作,当时的我们跟在马车的后面,手里是拉“磨杆”的绳子,一路小跑听从着大人的号令,坡急了大人便会喊“拉的紧点”等坡缓了便拉的松点。责任在身的我们认真而专注的完成着这项工作,每当把庄稼顺顺利利地拉到谷场后,便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谷场里的庄稼被一堆堆的摞在一起,高高的像一个个小塔。当每家的庄稼“碾场”后脱出粒来,便要“扬场”了,“扬场”的时候要有风,风正好的时候,用木锨把麦粒扬起来,刮走里边的土和渣子。一木锨一木锨的麦粒在风中散开、落下,看着麦粒与杂物分开,干干净净的麦子堆在那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也对大人们这项精湛的技艺所钦佩,手痒的我们总吵闹着要上手试试,免不了和大人们你来我往的几句争辩,底气十足的狡辩着已然学会了,也许是大人们有意让我们尽快“上手”这项技艺,便轻笑着默许了。“纸上得来终觉浅,欲知此事要躬行”这句话放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看着也就是几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但是到了我们手中却变得困难重重,不得已只能在大人们的嬉笑怒骂声中败下阵来,静静呆在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学会这项高深的技艺。
坝上的冬,来的早也漫长。莜麦脱粒的时候,已经是冻手冻脚的天气了,有的人家莜麦秸秆拉的晚了,被一场大雪覆盖在场面上便是一冬。拉回家去的秸秆,厚厚实实地垛在院里一角,上面盖上杂草,横七竖八压上几根长的粗木头,防止被大风刮走。然后这一冬,牛羊的草就准备好了,高高的秸秆垛,成了我小时候的地盘。暄腾的秸秆垛是我们大展拳脚的地方,平时不敢翻的跟头,在松软的秸秆垛上再无顾忌,肆意的翻滚着,即使动作依然施展不来,但却不会有什么危险,大不了来个人仰马翻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反正松软暄腾的秸秆垛给了我们最好的防护。翻不来跟头并不气馁,一遍一遍的从头再来。松软的草垛既是我们玩闹的乐园亦是我们独处的小窝,每回贪玩被妈妈大骂一顿以后,我飞速的爬上垛,掏一个小窝,躺在里边,松软也暖和,看着天空游荡的白云和飞翔的小鸟,心情顿时好很多,于是在我幼小的世界里遐想无边。现在的我也喜欢独处,也许就是那时候在秸秆垛上养成的习惯吧!
冬日里的欢乐岂是一个小小的秸秆垛能够尽诉的。一场大雪皑皑一片,空旷的白雪地怎能不留几个特殊的脚印来装点这一片素白呢!脚步轻移,寸步相连不消片刻,一个放大了的轮胎印便已成形,只是歪歪扭扭的不像个样子。用脚印踩一个圈,或是画条直线,却也再想不出更具特点的图案。看着洁净的白雪不出手抚弄一遍对不起作为少年的我们,手拂过处皆是浅浅的划痕,用力捏一个大大的雪球,离得近的玩伴便要遭殃了,黑影飞过,大大的雪球抵着帽顶在空中爆开,雪嚷四溅,至此没有口令的雪仗便没有敌我的开始了,霎时雪球四起,雪雾氤氲,沉醉了这顷刻的瞬间。
逝去的童趣总是那样美好,美好到现在的我们不舍得忘却一丝一缕。那窄窄的乡间小道、矮矮的院落、晨起的袅袅炊烟、晚霞的几缕余晖······让现在的我们回忆起来,都是屡屡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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