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后，武汉居民的真实状况！

封城后的武汉，你还好吗？

隐藏在小口罩后的大武汉

——封城日志

供稿：王立庸

整理：咕森

地点：武汉防疫中心——金银潭医院邻近社区，巢上城。

2020年1月19日，腊月二十五。

“后天，到我这里聚一下。”

上午十点二十三，收到老陈的微信，我爽快地回了他一个可爱的微表情：好哦！

老陈的孩子与我家孩子同班。由于每天接送孩子，我们经常碰面，很熟悉。今年夏天，我们全家曾出席老陈在湖畔举办的亲子聚会。孩子们在树荫下拔河、跳绳的场景犹在眼前。

去老陈家聚会是件开心的事，可我一放下电话就后悔了。据媒体报道，华南海鲜市场发现新型冠状病毒，且不排除人传人的可能。我担心此时去他家聚会有风险。

我重新拿起手机，给老陈转发了一则事关新冠病毒的新闻。老陈很快回复我四个字：

敢不敢来！

老陈说话时痞痞的，喜欢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我从他的回复中读出几分挑衅，也嚼出几分不快，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连忙在手机上写下这样一句话发过去救场：

我们小范围聚一下，应该没事吧。

这几日，我从相关新闻里悟出的信号是，新型冠状病毒并不一定会人传人，觉得我们小范围聚一下不会有实质上的风险。

2020年1月20日，腊月二十六。

赴约时间，眨眼即到。

出门前半小时，我还在键盘上弹指如飞地码字，直到不得不出发时，才在孩子的催促下仓促关机，戴口罩，快步赶往老陈居住的小区。

我在老陈楼下的超市里拎了箱水果，乘坐电梯来到老陈事先告知的楼层，见他家的门朝外开着，白华华的灯光照在走廊上。

老陈看见我们，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容可掬地招呼我们。

我放下随手礼，一边和老陈寒暄，一边参观他家的布局。虽然我们很熟，到他家做客却是头一回。

沙发对面的电视正播着往年的春晚节目。女主人正在开放式厨房里炒菜，炉火喷着蓝焰，锅里的白雾丝丝缕缕地钻入油烟机。

老陈的儿子从卧室里跑出来，笑靥如花地喊我家孩子的名字，拉着我家孩子进他卧室里去玩。

我问老陈，韩梓生一家呢？韩梓生是我家孩子的另一位同学。

老陈说，刚才跟韩梓生的爸爸老韩打了电话，他们六点半到，已经在路上了。

等待老韩一家时，两位主人和我的话题一直是新型冠状病毒疫情。

老韩一家到达后，大家一起围桌进餐。孩子们吃完饭去小主人房间里后，我们四个大人闲聊的主题仍然是新冠病毒疫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看比较轻松，实际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比较紧。

时间来到七点，女主人把电视调到《新闻联播》。我忙里偷闲掏出手机，点开《今日头条》，立刻被一条要闻抓住眼睛：

国家高级别流行病学专家，钟南山院士首次确认，新型冠状病毒具有人传人的特性，可通过唾液、飞沫、物体表面传染人……

在我阅读这条新闻时，老韩说，今天带老婆孩子去奥特莱斯买了几套衣服，明天准备回河南老家过年。

我婉言劝他别回河南，说新型冠状病毒起源于武汉，家里的亲戚很可能怕你，不敢跟你来往。

老韩的妻子也劝丈夫再考虑一下，是不是今年不回河南过年。

老韩无所谓地说，没事的，我们回家不去亲戚家拜年就是了。说着，他话题一转，说他本想叫一位同学过来一起喝酒，蓦然想起他在华南海鲜市场上班，才没让他来。

华南海鲜市场是新型冠状病毒的源头，里头很多人都被感染了。我们其他几个人听见他的话瞬间瞪圆眼睛。坐在我对面的女主人尖叫道：哎哟！你太英明了！幸好没让他来。

离开老陈家，已是夜里九点多。

两位主人因要去药店买口罩，和我们一起下楼。老韩在路上不无得意地说，我过完年直接去深圳上班，等疫情过了再回武汉。

他妻子惊愕不已，说看看你这人，关键时候一个人跑喽，把我们娘仨儿丢在这危险的地方。

我想，老韩肯定是在说玩笑话。他那么爱妻子儿女，怎么可能把他们弃置在武汉呢？

不过玩笑归玩笑，老韩的话已经清晰地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武汉居民已经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

2020年1月21日，腊月二十七。

早晨九点起床，简单吃完早餐，立即投入未竟的工作中，除了吃饭、午休，我在书房里呆了一整天。

晚上七点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得知全国已有900多人感染新型冠状病毒。除了源发地武汉，香港、深圳、成都、广州、上海等地，日本、新加坡等国都发现了感染者。该新闻称，目前基本确定新型冠状病毒来自某种野生动物，感染者的症状是咳嗽、喉咙干燥、发烧、乏力。同时称目前尚无特效药。

主持人的话轻描淡写，我却感觉有颗炸弹悬在头顶。

2020年1月22日，腊月二十八。

早上七点半起床，校对昨天的文章。

八点准时关机，做早点，催妻子、孩子起床。——妻子准备今天带孩子一起回娘家过年。我决定送他们过去，之后回老家探望久病的母亲。

妻子却说今天不走，明天和她姐一起结伴回家。

我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回老家的时间就得再往后推迟一天，只能除夕当天回去。

妻子体谅地说，那你现在就买票，今天回去，我们不用你送。

我考虑眼下疫情加重，不把他们娘儿俩安顿好不行，坚持明天送他们到岳父母家后再回我老家。

2020年1月23日，腊月二十九。

晨光晦暗。

无事一身轻的我披衣起床，看见手机屏幕上有则短消息，核心内容是：

当前疫情严峻，自今日上午10时起，武汉所有公共交通工具：公交、地铁、出租车、以及出入武汉的高铁、飞机全部停运。所有市民没有特殊事情不要出门。

读完消息，我的第一反应是——消息是假的。所有交通工具都停运？！这不是封城么？严峻如非典，武汉都没封过城，区区一个冠状病毒算什么？

但在认真查看过信息发布人后，我不得不承认信息来源的可靠性，同时不得不接受一个严酷的现实：我们一家三口都别想再离开武汉了。他们母子去不了我岳父母家，我也没法回千里之外的老家。

妻子从床上坐起身穿衣，我垂头丧气地说，继续躺着吧，走不了啦！

妻子睁大眼睛望着我，满面不解。

我把手机递给她，她看了不到两秒就惊叫起来：

“啊？！不可能吧？！这是马路消息吧？！”

她飞速地把手穿出袖口，去床头柜取她自己的手机，一边用手指嗖嗖地滑动屏幕，一边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

“什么时候的消息？我怎么没收到？”

上午十点封城，我说，应该是刚刚发的。

孩子坐在她旁边，正把毛衣往脖子上套，听到封城两个字，立刻僵住，满脸沮丧地说：

“糟了，完蛋了， 玩不成了！”

孩子的外公外婆在村里开杂货铺，过年时销售烟花爆竹。孩子每年过年都盼着去外婆家玩。

平常这时，我该去厨房做早餐，可眼下根本顾不上早餐，必须先去超市购置生活物资。——由于准备回乡过年，家里没有贮备任何食物。我担心封城令出来后，超市里的米面粮油被抢光，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无米下锅。

我心急火燎地跑到玄关，穿鞋，戴口罩，开门狂奔下楼。

平常下楼都乘电梯，今天担心电梯里有病毒，改从消防通道三蹦两跳跑下楼。

小区南门外的商业街上，行人屈指可数，每个人都严实地捂着口罩，步履匆匆。

南门右手拐角处，有家四百平米左右的超市。我分开超市的门帘，疾步入内，看见里面人头攒动，称菜的平台秤四周围了好多人，每个人手里的袋子都装满了蔬菜食品。

我在门口取了两只菜篮，快步走到冷柜前。售货员拿着一只银色金属夹子，指着冷柜里已快卖光的排骨和五花肉说，就这些了，卖完了就回家，拿不到货了。

我来不及挑选，也顾不上问价，指着剩下的几块五花肉中最大的一块说，就这个。随即把最后两根只有拇指粗细的肋排也要了，又在邻边冷柜里取了两斤鸡翅，一斤鸡胸肉。旋即来到鱼铺前，买了条尺许长的草鱼。买鱼的有一二十人，剖鱼的却只有一个，忙得不可开交。

我一拿到鱼就转身来到蔬菜区，只见货架上好多菜都已售空，空留着价格签。我来不及细想，见着什么就往篮子里装什么，直到篮子里再也塞不进任何东西才去称量。

平常称菜的是一位超市聘请的中年女士，今天不知怎么老板亲自在这称菜，只见他被十几个人围在中间，一边忙手忙脚地给人称菜，贴标签，一边焦躁地自言自语：“真是见鬼！这么忙，偏偏秤坏了！”

我拎着两大袋子菜回家时，孩子正在厨房里煮面条。

我随口说了句多煮点，我还没过早，马上又转身出门下楼。

这次，我换了一家超市。这家超市比先前的大两倍，在小区南门左侧五六十米远处。超市里所有人，不管是售货员还是消费者，一律严阵以待地戴着口罩。偌大的空间里，除了蔬菜装进塑料袋时发出的声音，听不到任何杂音，异常压抑和沉闷。门口那位老保安，平常话比较多，碰到谁都聊两句，今天却老实地戴着口罩，双手插兜，一言不发。

我在这家超市买了一箱牛奶，一箱饮料，一包速冻汤圆，一袋面粉，一斤糯米粉，一斤糍粑，外加一罐米酒，一瓶陈醋，几包瓜子花生。回到家里，她们母子二人已吃完早餐，满脸阴郁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看书。

我草草吃了碗面，把蔬菜和肉洗的洗，切的切，分门别类放进冰箱，方才坐下来喘口气。不管怎样，接下来一星期内，家里断不会因为封城而断炊。

下午两点，岳父致电妻子，问怎么办？显然，他也已经得知交通禁令，担心他们母子回不去。

妻子烦躁地说，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呆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岳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简单问了一句有没有买菜，就叹着气把电话挂了。

2020年1月24日，腊月三十。

据权威媒体报道，新冠病毒感染人数大增。

起床后，我将阳台、卧室、厨房、卫生间的窗户全部打开，让带着寒意的风穿过所有房间，以加强空气流通。

晚上八点，我们全家聚在电视前看央视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到了十点，妻子打着哈欠回卧室去了。我和孩子继续守着电视，直到凌晨一点。

平常我们晚上十点必须躺到床上。今天的节日气氛令孩子和我很兴奋，以至毫无睡意，而近乎末日般的疫情又让我们对时间放松了警惕，未能保持过去的好习惯。

2020年1月25日，鼠年正月初一。

下午两点半吃午餐——就算午餐吧，都这时候了——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息：

武汉三镇，汉口、武昌、汉阳，禁止机动车来往，中心城内限行。

我心里一怔，心说市民去商超购物怎么办？步行吗？

我想，这应该是为了增强隔离效果，进一步限制市民出行的距离。

数小时后，手机又收到一则来自湖北新冠肺炎防控指挥部的短信，核心意思是：

湖北各地市、县、镇、村禁止机动车通行，禁止走亲戚串门。

信息虽短，传达出的信号却很清晰，那就是：新冠病毒疫情严峻，必须步步为营隔离人群，才能避免传染范围扩大。

2020年1月26日，鼠年正月初二。

九点起床，窗外依旧阴雨绵绵，一如前几日。

连日晚睡，颈椎病复发，头晕晕的，神疲力乏。

打开手机，满屏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令人心烦。

疫情不但未见缓解，反而日见严重。

我们全家依旧整天宅在家里，看书，看电视，活动范围也只限于厨房、客厅、书房、卧室、阳台，单调重复。

微信群里有群友调侃，今年春节的最佳旅游路线是：床上“岛”（倒），沙发岛，客厅岛，阳台岛……。我心说可不是吗，这闭户绝交的样子不就像独守孤岛么？

下午打开电脑，屏幕上跳出腾讯新闻，迎面看见《美国篮球巨星科比坠机去世》，大吃一惊！科比是美国职业篮球的超级球星，在全世界拥有亿万球迷。他的意外离世是体育界的超级事件，可眼下全国各地疫病笼罩，大家自顾不暇，连出门都心惊胆战，哪来心思纪念他呢？

2020年1月27日，鼠年正月初三。

下午两点，妻子用一种豁出的语气说：不管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孩子和我连忙积极响应。连续五天足不出户，我们每个人都渴望出门去呼吸一下自由空气。

我们戴上口罩，护目镜，从消防通道走到一楼。刚出单元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们走来。我走出五六米之后回头跟对方打招呼。

“老李，新年好！”我的声音被口罩滤掉一部分，可能比较沉闷，但我相信对方能听清楚。

”新年好！“老李在单元门前的台阶下停下脚步，同样隔着口罩跟我说话。

我见他手上拎着只塑料袋，袋中装有几盒药，问他家里谁病了。

“老娘感冒了。”老李说。

“哦，那买点药在家调养就是了，别去医院，容易感染。”

“就是唦，我都不出门，让儿子开车送药，结果盘龙大桥那里拦住了，过不来。”

老李将手上的药换到另一只手上，问：“你们到哪里去？”

我说：“在家憋了好几天，憋得难受，出来透透气。”

老李口罩上方的眼睛里闪出一丝焦躁：“是的啊，每天在屋里捆着，像坐牢，感觉——都要发疯了！”

我本以为就我这个年纪的人在家熬不住，没想到年届六十的老李也这样。

与老李简短聊了几句后，我们走出小区东门，来到位于小区东北侧山脚下的泥青路上，然后折身来到小区南侧的艺术公园。

公园里有两个戴着口罩的人在鹅卵石路上闲荡。我决定回避一下，提议去盘龙大道。——盘龙大道是南进武汉的主要通道，已经封路，没车没人。妻子却担心那里离武汉最大的传染病医院——金银潭医院太近，不同意。

我们三人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可去的地方，就转身朝小区南门外的商业街走去。走到商业街东端入口处，有一对老夫妻戴着帽子、口罩蹒跚而来。我们不敢靠近，在距离他们十多米远的水泥路面上朝街上走。他们也不愿离我们太近，等我们走远了才朝我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商业街上，由东到西，空无一人，诊所，药房，房屋中介，棋牌室，拉面馆，烧烤店，餐馆，宠物医院，东北饺子馆，小型超市，女子按摩院，足浴店，文具店……全关着门。

最后，我在一个犄角旮旯看见一家小超市处于营业状态，心里一喜，走进去买了十支笔。

收银台付款时，女收银员缓缓地从凳子上立起身来，把视线从手机挪到我脸上，随即低下头去，拿起扫码仪扫描商品条码，一边眼角带笑说：“买这么多笔呀？”由于说话时刻意控制了口型，又戴了两层口罩，她的声音很小，只能勉强听清。

我笑笑说：“多买几支吧，总是要用的。”

走出超市，妻子和孩子在马路对面等我，我问他们要不要回家。

他们没有立刻回答。我知道他们还不想回家，提议去中百仓储买菜。

从我们站立的地方到中百仓储，有两三站路，平常他们不愿意走这么远，但是今天他们立刻就答应了。

于是，我们重新来到小区东北侧的山脚下。我们要顺着山脚下的柏油路北走300米，穿过200多米长的歌林街，再向东走两站路，才能到达目的地。

沿着山脚下的弧形道路前进时，半圆形的山坡上绿松繁茂，草枯叶黄，散发着浓郁的大自然的气息。我看见，与道路相邻的山坡上落满厚厚的松针，很想去上面走走，放松一下久不得舒的自由，却因要去超市购置生活用品，不得不与它怅然错过。

离开山脚下，商店林立的歌林街就出现在眼前。与我所居住的小区外的商业街一样，歌林街上的绝大多数商埠也都关着门。

到街道中段时，我看见一家熟悉的超市在营业。往年过年，这超市门外堆满五颜六色的礼盒、精美的酒箱，人如潮涌，可是今天除了戴着口罩的老板独坐在柜台后看手机外，里外见不到一个顾客。

走到歌林街出口，我看见地铁站的卷帘门悬挂在地面建筑上，不由地暗自感慨，心说谁会想到，昔时以秒计算地铁会像今天这样躺在地下睡大觉。

走过地铁站，道路右行，路边有家水果店，货架上的水果鲜艳欲滴，香气扑鼻，诱得我涎水四滴。我心说，啊哟，好多天没吃水果了，都快忘记水果是什么滋味了。

继续行进四百米，来到盘龙大道与腾龙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路面上空的红绿灯依然像往日那样倒数着数字。东西向的腾龙大道上，偶有一二辆小车慢条斯理地驶来停在红灯下，而南北向、进出武汉的盘龙大道上，一辆车都看不到，路中间的黄线、隔离杆像画在纸上的墨迹，笔直地伸向远方。

过了十字路口，有两个戴着口罩的陌生人朝我们走来，我们连忙让开十米远。我们不敢与陌生人靠近，陌生人也不敢靠近我们，大家彼此敬而远之。

到了中百仓储大门外，妻子和孩子留在空阔地带，避免置身密闭空间，只我一人进入门内。

中百仓储里有一个比较有规模的生鲜超市，菜品丰富，作料齐全，平常顾客成群，今天却很清淡。超市里每个人的嘴巴鼻子都严实地躲在口罩后面，费力地呼吸着口罩后那一小片空气；每个人都埋着头挑自己的菜，看不见任何人东张西望，也听不见任何人开口说话。

往常超市里总有小朋友穿梭奔跑，今天一个也看不到。超市里看上去秩序井然，却也无形中使人感到压抑与不安。

我留意了一下菜价，看不出与往日有何区别，根本没有网上说的那种一棵白菜四十元的情况。

我粗略计算了一下，从推门离家到开门回家，我们一共在室外暴露了三个多小时。这三个小时，我们无时不是如临大敌，无时不是如临深渊，无时不是小心翼翼，简直如在电影里的生化世界。

晚上七点，我在厨房切菜，突听窗外的社区喊声震震，心中一惊，以为是小区里失火了，连忙跑去阳台上查看，却没见着任何火光，只听邻楼某家窗中有人高喊：

武——汉——加——油——

正自愕然，又听另外一扇窗中响起同样的呼喊。

武——汉——加——油——

这呼喊铿锵有力，一声未落，一声又起，营造出一股巨大的气势，声振楼宇，直冲霄汉。

我心说，街坊邻居们，尽情呼喊吧，把天上的乌云都吼散，把光明唤回人间。只要大伙儿团结一心，勇往直前，武汉永昌不败！

2020年1月28日，鼠年正月初三。

终于天气放晴，但是不能出门，依然是九点半才起床。

从最初的介意睡懒觉，到现在的完全容忍，我只用了四天时间，原因是起床越早越无聊，反不如沉浸在睡眠中了无想法。

上午，我和孩子在书房里用电脑看了一部电影——《囧妈》。电影将夫妻离婚与母子矛盾交织在一起，以母亲乘火车去莫斯科参加演出为线索，名为喜剧，实则时不时逗人下泪。

片中的画面很吸引人。慢悠悠的绿皮火车冒着白烟，在茫茫戈壁上行驶，在冰雪厚积的森林中穿行。凶猛的棕熊追咬人。伏尔加河游轮上的俄罗斯婚礼。儿子背着母亲在封冻的贝加尔湖上追赶火车……种种画面，充满异国风情，异彩纷呈。

可是，除了看电影，其他时间我们依然无法自如应对失去自由的局面。房间里依然飘浮着某种不安。

2020年1月29日，鼠年正月初四。

清晨，阳光灿烂，几乎怀疑春天的大幕已经拉开。

打开手机，有条短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湖北省内的工厂和企事业单位，复工时间不得早于2月13日。武汉市中小学将在2月10日开通在线虚拟课堂，让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在家用上网学习，停课不停学。

停课不停学，我心说，这个举措不错，可转念一想：那些住在偏远地区、没电脑、没网的孩子怎么办？

2020年1月30日，鼠年正月初五。

窗外蓝天丽日，但是小区里依然寂静无声。

打开手机，看到一家权威媒体报道：截至1月29日24时，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确诊人数达到7711例。某流行病学专家表示，这是因为前期隐藏的感染者被集中检测出来，导致患者大幅攀升。

虽然有专家对新增数据做解释，我还是被惊到了，想不到一天之内多出4515人，难道疫情正集中爆发吗？

下午三点，去南门外街上买菜，见南门紧闭，贴有一纸，上面印着：防止交叉感染，此门关闭，请走东门。

绕道东门来到街上，见有两家生鲜小店开着门，进去仔细择菜。

以前买菜欠考虑，常有浪费，如今疫情日重，担心日后没有经济来源，只敢

挑最紧要的买，心说这倒好，一场瘟疫把我大手大脚的毛病给改掉了。

走出店门，看看手中的袋子，我发现今天买的东西全是素食，只有一棵白菜，三根大葱，两斤红薯，一斤半苹果。

2020年1月31日，鼠年正月初六。

晨间醒来，侧头枕上，望见窗外阳光友好，风和景明，心说多好的天气啊，要能出去走走多好哇！

可一打开手机，社区微信群里就有人晒图提醒：天气越晴好，越不能放松警惕，越不能出去浪。

于是，除了偶尔看看书、看看电视，我们一家一整天就静坐在阳台的玻璃后面，跟太阳和时间一起聊天，抱着淡淡的遗憾，俯视楼外鸟雀游街，湖浪轻翻。

傍晚时分，夕阳坠入湖山背后。楼上隐隐传来木鱼乓乓，经文吽吽。以前讨厌楼上的居士念经，如今如闻天籁，心说，好啊，念吧，把这恼人的瘟疫驱散，把安宁和福祉还给武汉。

点击此处添加图片说明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