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人》：老年人心态的黑帮电影，揭露一个时代逝去后的感伤

　　黑帮故事好像一直离不开马丁斯科塞斯（即使他多想摆脱这个标签），从熟悉的小意大利社区《穷街陋巷》走来，经过《好家伙》通往黑帮世界的暗道，于《赌城风云》见过世面，直至《纽约黑帮》回溯历史根源，开始思索汹涌而来的时代巨浪，结局的几个溶接与气势磅礴的音乐，为黑帮片升华至前所未有的高度（那是对一个时代消失于人世的悲叹！）。

　　时至今日，斯科塞斯正值77岁暮年，他在《爱尔兰人》重新回望过去的小意大利，再一次面对罗伯特德尼罗与"麻烦友"祖柏斯，但不走旧路，将过去黑帮电影的经典元素拆散（暴力与背叛），以更复杂跳跃的叙事重新组装，不再摇滚、不再放纵，一步一步思考生命、思考死亡。

　　每当提起斯科塞斯电影，一讲到名作《好家伙》，肯定会忆起那个跟拍Henry Hill与女友Karen Hill由大街穿过夜总会厨房后门来到餐桌前的长镜头，跟随黑帮老大的权力为主角打开一道惹人艳羡、灯红酒绿的大门，使向来安分守己的观众目眩神迷。《爱尔兰人》不是这样的电影，甚至连《赌城风云》般令人吃惊的暴力刺激都没有。

镜头的运用

　　电影开场一个彷似《好家伙》的steadicam长镜头︰摄像机从黑暗的走廊向前推进，不消一会看见老妇在远处推着助行器，我们便知道这是一座气氛苍凉的老人院，镜头一直掠过不同面色的老人，穿过三个大小区域，才来到Frank Sheeran的跟前。

　　他坐在轮椅上，右脚不便，手戴大颗金圈子的戒指，满头白发，头发稀疏，架着茶色眼镜，这个段落已经说明了很多——垂垂老矣的生命、视频不疾不徐的基调（镜头运动的速度）、主角的身份与过去遗下的事与物，然后是画外音的旁白，开始讲面前这个老人的故事，接着画外音被Frank抢白变成画内音，确定要由他自己来讲这些往事。

像《好家伙》的叙事吗？

　　同样以说书人的方式讲述自己加入黑帮的最初。但继续看下去，多想一点，昔日的年青活力不再复现，现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演绎，Henry Hill与FrankSheeran、盛年的斯科塞斯与今天的他，他们对世界、生命、电影的态度也随年纪起了变化。换句话说，他们都老了，用电影书写自己当刻对年老的感悟，让观众浸没其中。

　　斯科塞斯将黑帮杀手的回忆录拍成《爱尔兰人》，以这个人——Frank（不，是一整代人）的故事为题，他代表的除了是忠诚、处事利落、替人处决生命、察看一切悲剧却无力阻止、只能被强权推着走的黑帮小人物，还是个即将走到生命终头的老人。

　　这是主角独自在回望过去，喃喃自语般根据自己的内心编排叙事的次序（所谓意识流），说出自己晚年的憾事、罪疚（一贯斯科塞斯作品关于寻求救赎的母题），对他而言，这次前往朋友兼老大Russell堂弟的婚礼是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事，因为他为此失去了一切（友情和亲情），得到孤独终老的恶报。

　　边听Frank的故事，看他从远处观察到的事（那个从电话亭拨出决定别人生死的电话），一种宁舍刺鼻的死亡气味不继朝画面涌来。他告诉你很多人都死去了（off-screen又好，on-screen也好），有的被枪杀死、爆炸死，有的生癌、中风，去到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仍生还。

　　回到今日，两个正值盛年的FBI走来向坐在轮椅上的Frank问话，他说要找律师，殊不知连律师都过审
了，他一脸紧张地问"是谁做的？"，面前两人听罢有点不懂反应（他们还年轻啊），才说是"癌症"。好一个癌症，任何人都敌不过生命循环，哪管你是什么帮派，什么身份，让人不胜唏嘘。

　　见证死亡、甚至亲手为别人带来死亡的Frank，从来对死亡充满畏惧。回顾一生，他接受所有不道德的命令，为的就是生存。晚年走访棺材铺和坟场，为自己准备身后事，一切都跟往昔为黑帮奔波不同，活到今天连买个棺材也要讲价，他跟观众说自己不会选择火葬，因为这样什么都没剩，感觉真的太像完结了。

　　这种害怕终结的心情，在晚年一直拢
绕着他，看他最后目送Russell离开的眼神，失落、无助、忧伤，全都写在脸上。

总结

　　《爱尔兰人》令我想起现实中那些年老的人，好像可以感受到他们可能拥有的心情，对生命、对感情、对回忆。Frank看着从前的照片，妻子、Russell、女儿、Jimmy，这些人全都离开了自己，"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他说。此刻或许你会明白为什么老人家总爱念旧。

　　"不要把门关紧，我不喜欢"。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母亲的睡房门永远要关剩一条空隙。

　　谢谢，马丁斯科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