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和王菲：三年五载便是一生一世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如此钟情，却又如此短暂。你是如何捧起我在你的掌心，我亦然如何放你在我的心底。

这座城市有很多双“眼睛”，行走在这些视线之内，似乎习以为常。很少有人关心，谁在这“眼睛”后面，保护着我们？

这其中，一定有过汪霞平。

有过汪霞平一样的你们或他们。

他保护我们，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那是2012年7月6日下午，因连日工作劳累，汪霞平在办公电脑前查看监控视频时突发脑溢血，没有再救过来。

同年7月，汪霞平被省公安厅追记个人一等功。

被省公安厅追记为个人一等功的武林派出所民警汪霞平

汪霞平，从警27年，其中有7年，他的“战场”主要集中在下城区公安分局武林派出所监控视频中。

这些视频，不分白天黑夜，也不论春夏秋冬。

他的工作，亦是如此。

在这层层叠叠的影响之中，如何火眼金睛洞察案件的蛛丝马迹，一双布满血色的眼睛，总还远远不够。

他最后看的这段视频，取自东清巷太平弄口监控点，时长大约只有5分钟，关乎一起抢劫案件，可没人清楚这段视频究竟被反复、反复、反复回放过多少次，才在看似寻常之中发现不寻常的突破。

汪霞平的电脑屏幕永远定格在那段监控视频的最后一帧画面

在武林派出所，汪霞平最后工作的地方，监控屏幕比他在时，更多更密集也更聪明了。这里的老同事，习惯叫他“汪总”，一开始是玩笑，因为汪霞平的工作，大多集中监控屏幕前，叫得久了，主要是服气。

汪霞平从2005从事监控工作以来，先后收集整理了1200多条监控视频片段，累计视频时长达数百个小时。

即使已经离开派出所的同事，也依然记得他之前在下城区公安分局举办的分享会上，介绍他提炼出的治安动态监控技战监控法——跟踪、搜索、排嫌、互动、守候。

无一不要费工夫。

汪霞平走了7年了，但一旦说起来，总有人会停下片刻，叹口气，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人不想说，埋头做事，也会有人指指院子里的桂花树，“喏，这是汪总留下的”。

汪霞平在医院抢救时，所里的同事们在他的办公桌上铺满了亲手折叠的千纸鹤，为他祈福

有人指指那个楼梯说，“当时我就在这里，听到汪总‘啊’的一声，极其痛苦地叫了一声，我蹿下楼梯奔过去，他已经倒在地上，巨痛的表情。”

也有一直在他身边工作的协警说，“他给我们绩效评最高的档，自己总是无所谓的。”

当然，依然有人记得他办公室那把破了的竹椅；记得他办案焦躁时喜欢拧烟盒；记得他办公桌上有一个玻璃台，玻璃台下面压着他和家人的合影。

……

大家都很想他。

是一种看似平常的想念，也是一种至今无法平复的猝不及防的想念。

从夏天第一次到他派出所里去采访看见汪霞平种下的桂花树，到平安夜时，听到了太多汪霞平。每一个讲述他的人，其实都像是送过来一块拼图，就像汪霞平大姐汪雅娟回忆到，汪霞平自己一个人时，也很喜欢摆弄拼图一样。

在我脑海，那个已近完成的拼图版汪霞平，似乎呼之欲出，直至我第三次见到汪霞平妻子时，她戴着的一只手镯，让人只想道寻常。

王菲很瘦，手尤其瘦，细细的手腕上，常常戴着一只古旧的银手镯，这是她和老汪恋爱时，在武林路一家银饰品店买来的。有时，她讲着话，会不知不觉地摩挲着这只手镯，手镯总是静悄悄的，两条细纹盘旋交织。

老汪的好朋友钟庆大哥，也是一位超级无敌好的警察，说起老汪和王菲，也说，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也许，就如同她这只镯子的花纹。

汪霞平和王菲的婚纱照

王菲叫汪霞平“老汪”。

说起那个夏天，她面孔平静，可眼神里无法隐藏老汪离开之后的每一寸伤悲，眼圈红了一轮又一轮，直至落泪。甚至在回听采访录音时，还是会听到那些空白的沉默背后，是心在淌泪。

让人鼓舞的是，王菲一样记在心上的，是老汪曾给她生命里的神采，似乎更长久地刻入了年轮。

这些神采，说来平静，可又像是腔子里有一股温热的酒，压迫着人的心。

我们路过的人，听不到那想念的千丝千肠。正如林徽因写在《除夕看花》里的句子，

“除夕的花已不是花，仅一句言语梗在这里，

抖战着千万人的忧患，每个心头上牵挂。”

临近岁末，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进这场牵挂。这里说的，绝不仅仅是一位好警察因公殉职的往事，也绝不仅仅是一位警嫂对丈夫的想念，说的是我们都正在经历有人已经失去的生命，说的是我们都渴望遇见可有人偏偏失去的被爱的幸运，说的是没有来生，三年五载便是一生一世。

以下文字为王菲口述。

1

没再听过钥匙转拧锁芯的声音

汪霞平入伍返乡时拍的纪念照

那天是7月6号，2012年。

我和女儿正在家里睡午觉，突然，接到他单位武林派出所的电话，让我赶紧往医院赶，说老汪倒下了。

我其实不太记得清那些详细了，只记得天特别热。

赶到医院时，老汪就在重症监护室了，我整个人晕的，医生叫我过去谈话，他妈妈和姐姐也一起去听，医生说只有两个方案，第一，保守药物治疗，第二，马上手术，但只有千分之几活下去的可能，最坏的打算，可能一刀下去，人就没了。

没有人吃得消做这个决定，我心里很害怕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就想着还是先保守治疗，让他多陪我们几天，万一会有奇迹呢。

就是这么一个决定，留了他15天，都是靠药物在延长生命。

那时女儿才两岁七个月，一直陪我在医院，她知道躺在这里的是爸爸，还是和从前一样亲热地凑过去，她有点似懂非懂，但又不知道具体怎么了，有时候还在走廊里调皮，我心里收不住火，太难过了，还对她胡乱发了脾气，现在想想，她还那么小。

大概，在住院的第二天，我和女儿在老汪身边，我像往常一样喊他，和他说话，“你答应女儿晚上要回来陪她玩的”，说到这儿，老汪眼角淌眼泪了……

当时，我心里并不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回答我和女儿。一直到7月20日，他真的离开，他再也没有回应过我和女儿一句，一直都昏迷着，抓住他的手，女儿过来贴贴他，都没有再理我们了。

尽管医院全力抢救，汪霞平还是离开了他的亲人和战友们（图为送别场景）

我始终记得，那天早晨，他离开家的样子，就是他晕倒的那天早晨，他去上班，出门前，他和女儿说，“我先上班去了，晚上回来陪你玩。”

其他，没有再留下别的话。

从前，最喜欢傍晚他回家时，钥匙转拧锁芯的声音，那时，我全职在家带女儿，他开门的一刻，就是我“解放”的一刻。

可之后，再没有过了。

人没那天，是从医院直接拉到殡仪馆的，我舍不得把他的骨灰存在殡仪馆，坚持要抱回自己家里，一直到五七，才去南山公墓下葬。

汪霞平之墓安放在南山公墓警魂陵园（黄蓉 摄）

墓碑上的遗像，是他穿着警服的工作照，我抱着遗像，迟迟不愿放下，想着他要一个人了，肝肠寸断，便把女儿当时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红绳穿起来的小金坠特意摘下来，放进他的骨灰盒，这个小金坠，是女儿出生时，老汪自己去金店里请师傅做的一个礼物，女儿一直挂着，是他对女儿的爱，我摘下来，是希望他在天之灵会感受到我和女儿都还陪着他。

2

崇拜他，嫁给他

我和老汪是很有缘分的。

他是她心中的英雄，崇拜他，嫁给他

交往了几个月后，便确定了恋爱关系。当时我在延安路的移动公司上班，他在武林派出所，俩人离得不远，他不值班时，就来等我。

我们见面，从来也没有说一定要去哪，吃什么或是玩什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觉得挺好的。那个感觉是对的。

他极其不浪漫，恋爱时，也没做过什么浪漫的事。他朋友很多，我和他在一起，也常和他的朋友一起吃吃饭，喝喝茶。他喜欢龙井，我们也爱去西湖边，就是找个安静的茶室，一杯清茶。

老汪对朋友很好。就像他最喜欢金庸小说里的郭靖，赤胆忠心。朋友爸爸生病住院，只要不值班，他下了班就去陪夜。

可能因为他是当过兵的人，习惯默默的，有些情义，心照不宣。

刚入伍时的汪霞平

老汪17岁去当兵，是海上的轮机兵，和朋友聚会唱K，他都是唱部队里的歌，有次他唱了一首《军港之夜》，那时候就会特别心动，觉得当过兵的人似乎有一种深情，特别不容动摇，不论是对战友，还是对爱情。

交往了一段时间以后，老汪主动告诉我说自己有乙肝，但已经治得差不多了。这一刻，我心里是很感动的。因为如果他不说我是不会知道的，但他把病史摆在我面前，是因为信任我，愿意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

刚开始听说老汪，我爸妈坚决反对的，主要是有很多年纪上的顾虑。我是杭州人，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爸妈扭不过我，最终算是答应下来。

我和老汪都是天蝎座。我的生日是11月5日，他的生日是11月6日，两人生日挨在一起，领结婚证这天就选了11月7日。

我们没度蜜月，老汪很忙。就连拍婚纱照，本来说好一套外景一套内景，他只是像道具一样和我来拍了一套内景，外景本来选在馒头山，他没空去，又不能退，影楼就给我自己在那儿拍了单人写真。

王菲一个人的婚纱外景照

买婚戒时，也是因为他忙，就去凤起路上的珠宝店看了一圈，也只去了这么一家珠宝店，就决定选哪个了。

嫁给老汪，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一定要有钱有车，从来也没有觉得经济是一个很大问题，也说不上老汪到底是哪一点特别吸引我，只是因为他是老汪吧。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有这个事情来了。

3

只是做夫妻的时间太短了

老汪经常加班，每隔3天值一个夜班，小长假也要轮流值班。我们住的离他派出所不远，他如果值班，我下了班常去他派出所陪他值班。

每次我从他派出所要回家时，他都像个“小爸爸”一样，提醒我回家路上，自己包管牢，到家把门锁好，有时候我和朋友聚会，他也会打电话给我叫我早点回家。

老汪家里有三个孩子，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他家里人很疼他。我们结婚后，只要他周末休息，都会回家看望父母，他进门先去洗手，等再转身回来，茶都是送来他手上的。

汪霞平的妹妹依然收藏着他小时候玩过的石头和玻璃弹珠

可是，他却格外会照顾人，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但就是会很依赖他，完全跟随他。

老汪烧菜很棒，他也很喜欢招呼大家一起聚餐。他的拿手菜太多了，家常菜都会做，小龙虾、虾煲、酱爆兔肉都是叫得响的。只要他晚上不值班，他下班以后一定先去菜场，而我只有负责按一下电饭煲开关。

那时候我喜欢玩网游，有时候他烧好的菜都已经摆上饭桌了，但我游戏里刚刚组好队，准备“战斗”，他也从不气我，只是让我好好玩。

2009年，我们如愿有了女儿，老汪常和别人说，他有两个女儿，小汪是他小女儿，我是他大女儿。

老汪极其疼爱女儿，很宝贝很宝贝很宝贝。

女儿也很黏爸爸，只要她爸一回来，女儿就找她爸抱着。我有时想让老汪休息休息，但女儿一定要“挂”在他爸脖子上。那会儿，女儿走路还都是摇摇摆摆的，她爸在洗菜，也是把她抱在身上，让她玩水，就连炒菜时，也把女儿抱手臂上，但从没有一次让女儿溅到过油。

我们家不远就是万向公园，只要老汪不值班，天气不下雨，每天晚上他都会带女儿去公园玩。女儿喜欢小金鱼，他还自己买了几条鱼，养在小花坛旁的小水塘里。

我因为他宠女儿发了一次脾气，主要是因为他每次带女儿出去玩，就没有一次是空手回来。说起来，他说都是女儿喜欢的，各种零食和玩具。

女儿夜里常常哭哭醒醒，老汪总是让我去小房间，睡个安耽，他自己抱着女儿，一圈一圈悠着她，直到好好睡着。

女儿如果生病了，我们就轮流值班，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

曾经平凡而幸福的一家三口

我们真是那种很简单很平常的夫妻，就是想好好地过过日子。踏踏实实的，最好了。可是没想到，只是做夫妻的时间太短了。

我们很多次畅想过退休生活，希望能去乡下包几亩鱼塘，做个农家乐，朋友们来了就一起钓鱼，喝茶。

可是，也只能是想想。

老汪有一种能力，就是他经手的，不论是花花草草，还是小猫小狗，都会仔细地照顾好他们。

这点，我真的特别服气。和他一比，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会。

以前，他在家里种下很多花，白兰、茉莉、桂花、蟹爪兰、米兰……他走以后，无人打理，也都凋落了。

老汪还很喜欢动物，养过金毛，因为我喜欢蛇，他特意去吴山花鸟市场买来一条，冬天怕它冷时脱皮难过，还专门定做了一个保温箱。

后面因为我怀孕了，老汪把蛇送去他朋友家寄养，过了很久以后，才知道这条蛇不在了，但老汪当时就知道，只是他怕我会伤心，不对我讲。

生活中的汪霞平多才多艺

4

她总是很骄傲地介绍自己爸爸

我爸爸是警察

很想很想老汪。他刚离开时，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就想能一直想着他。但要面对现实，有些时候是要认命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家里不能没有我。

老汪走的时候，我没有刻意对小汪隐瞒，当时想过是不是不要让她一起去追悼会，可也没有地方可以放一下她，也就和我一起了。

我一五一十告诉女儿发生了生么，和她说爸爸走了，她看见妈妈那么伤心地哭，也一起哭，但她当时理解的走了，只是爸爸不能和她一起玩了。

小汪和老汪很像，很多熟悉他爸爸的朋友看着长大的小汪，都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连喜欢啃骨头这点也很像，凡是骨头类的都喜欢，鸡啊、鸭啊的骨头都很喜欢。

老汪走之前，手上好几个案子。他走后不久，女儿开始读幼儿园了，我还是很怕的。我怕会有人报复，和幼儿园的园长和老师都反复交代过，除了我妈和我拿着接送卡，其他人都不能接。

余生只有母女俩相依相伴

小汪读幼儿园时，幼儿园就在武林派出所旁，小汪幼儿园放学，也常常会去派出所，即使爸爸不在这里了，她还是把这儿当成爸爸的单位。

在这里，真的要感谢派出所里老汪的同事，他们都很疼爱小汪，很喜欢她，小汪有时候乱跑，从1楼晃到4楼，玩玩停停，大家都知道她是老汪的女儿，都不拦着她，由着她自己玩。

这点，真的是要永远永远感谢的。我和小汪也是这么讲的，无论任何时刻，都要记得每一个人对你的好，要感谢一辈子。

小汪是乐天派，这点和她爸也一样，胆子很大，好像没什么烦恼。

上学以后，老师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也很体贴，班级里让写集体作文《我的爸爸》，老师会提前和小汪说，让她写写自己的外公。

老汪走时，当时有一些报道，报纸我后来收集了一部分，主要是想等小汪大些，给她看一下，让她知道爸爸生前做了什么，能感受一下爸爸。

渐渐的，小汪了解到，爸爸是个好警察，但爸爸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老汪去世后，家里的陈设都没有变，只是多了一张他的遗照

每年过年，我和女儿哪也不去，先去南山公墓上坟。

有次，她在幼儿园学手工，用白纸剪成了很多雪花片，叠在一起，像是一朵花的样子，她说要把这个带给她爸，这是她第一次送她爸东西。

有时候，她要把自己喜欢的橙子和薯片也一起带过去。

女儿的眼睛很像我老公，有时候我突然看着这双眼睛，会很想流泪，但也不太敢，因为家里只有我和女儿，她关注着妈妈的一举一动，妈妈怎么样，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想自己让女儿为我难过。

我把老汪和我的结婚照从墙上取下来，放进衣柜里，有时候女儿想爸爸，就会打开衣柜门，看看，或者直接和我说，“妈妈，我想爸爸了，你带我去看看他。”

然后我们就会找周末的时间开车去。

老汪在时，我从没开过车，他走了，什么都要靠自己了。

有时，不是冬至、清明，去看老汪时，我看他的相片前，也会有香烟、有酒，就会心里一热，感谢那些和我一样还想着他的人。

老汪生前的朋友来看他，总是会为他摆上香烟和老酒（黄蓉 摄）

但我从没给老汪带过烟和酒，我肯定不会给他带酒和烟。之前就和他说要少抽烟少喝酒，现在更不会给他带，我最恨他吸烟、喝酒。但他在时，我也没特别强烈地要求他戒烟戒酒，我知道他办案熬心血，有时一天要抽好几包烟，办案压力大，结案时也需要喝点酒，释放释放压力。

我会买好看的花给他，带贝壳类的海鲜给他，这都是他生前最喜欢的。

老汪走了以后，我们依然住在他在时的家里，甚至房间的陈设都没有变过。所有的都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在陈列柜上多了一张他的遗像。

女儿同学有时会来家里玩，他们也知道小汪爸爸不在了。但让我欣慰的是，小汪从来没有为此而自卑，她总是很骄傲地介绍自己爸爸，“我爸爸是警察。”

老汪的制服我都留着，也留着他生前的手表、手串、手机和他戴过的一块玉。我想这些东西放着吧，给女儿留个念想。

这些东西上，还有他的味道，但也许这是我的心理作用吧。

有时女儿睡得很熟很熟了，我会看老汪的警察证，上面有他的相片。

王菲想念老汪了，就经常拿出警察证看一看

很后悔的是，2012年，我还没用微信，要不可以存一点他的声音在手机上。他刚走时，有时我会一个人看结婚录像，这几年很少了，主要是女儿现在读四年级了，怕女儿陪我一起伤心。

一个人带女儿，特别累。

最怕生病。

女儿从小就是过敏体质，还有哮喘。有一年冬天，下大雪，她早上一次儿保，下午一次儿保，要做雾化。我一个人抱着她，真的觉得好心酸。

我自己更是不敢生病，如果不舒服，就自己找点药，也不敢让爸爸妈妈知道。我爸爸妈妈也70岁上下了。我爸爸前年胃癌，在邵逸夫医院手术，拿掉了大半个胃。我不能让他们再为我劳心。

有人给我介绍，也许会有人对我好，但我总担心时间长了，会对小汪不好，全部直接拒绝掉了。

我这个女儿，我要培养好她，不仅仅是为女儿，我要替老汪照顾好她。不能有一点点闪失，万一女儿没有带好，这个责任是我付不起的。能尽量满足女儿的，能尽量给她一个好的环境，我都要尽最大努力。

5

小汪谈爸爸

夏天时，见到小汪，她穿一条红色的布裙子，发型樱桃小丸子一样，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斜挎一只小狗针织包，小狗针织包里放着爱心别针；等冬天时，她的头发又能扎小小辫儿，这次她妈妈没有给她剪短发，她妈妈说，本来剪了短发以为可以不梳头发了，但也还是一样的。

妈妈有在你面前哭过么？

好像没有吧。没有。

妈妈是不是很坚强啊？

妈妈挺挑食的。

妈妈严格么？

字如果写得不好，要重写。有时要先在草稿本上练练，再写在作业本上。

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有时候想当警察，因为我爸爸是警察，我也想当警察。可以抓坏人。有时候想当医生，可以帮助别人。

女儿刚出生时汪霞平为她做的纪念相册

平时能看电视么？

只有在外婆家可以看。家里电视没交费。在外婆家可以看动画片。我还看过《奔跑吧兄弟》，喜欢看baby，因为觉得她很可爱。

喜欢什么乐器呢？

口琴。我已经考过三级了。会吹《漫步神秘园》，《虫儿飞》，《祖国祖国我们爱你》。我挺喜欢听《老男孩》的， 我还自学吹口哨了，但只学会了吹一个音。

还学了其他兴趣班么？

在学计算机编程。自己做过一个你问我答。我还设计过会跳舞的小猫，就是小猫可以跟着旋律灯光一起舞蹈。前几天还做了一个《梦回唐朝》，是老师帮助我完成的，但是情景和对话是我自己设计的。

有自己的手机么？

只能查作业和听歌时用。有时要上作业网。

在班级里的好朋友多么？

全部都是好朋友。

喜欢体育么？

嗯。喜欢跑步，踢毽子。运动会时参加接力100米，得了第四名。踢毽子能连续踢5个。

汪霞平为女儿制作的出生纪念册

是班级干部么？

是小组长，要打扫卫生，协助中队长，还管盛饭的。

会做家务么？

我外婆说我不用学。我妈妈也不会做饭。她有时候烧罗宋汤，要一天的时间。

有特别喜欢吃的么？

我比妈妈吃得多，有时要吃两碗饭。外公外婆给我带的我都喜欢，鸡蛋、鸭蛋、甲鱼、鸡腿。

喜欢看书么？

我和我妈睡一个床，睡前会听歌，一起看书。我喜欢童话书，寓言书。

最喜欢哪篇童话和寓言呢？

最喜欢《灰姑娘》，她睡在炉子旁边，拿到一双鞋子，遇见了王子。寓言故事中有很多都喜欢，比如，《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那个狐狸边走边说，我本来以为这个葡萄酸了，可是它都没尝到，怎么知道葡萄是酸的？

会突然有一瞬间很想爸爸么？

会。

被老汪捧为掌上明珠的小汪

那怎么办？会马上告诉妈妈么？

会在心里想一会儿，然后再去做些别的事情。

记忆力好么？

有一些我喜欢的事情我都会记得很牢，虽然有时候我连东西放哪里都马上就忘了。但比如说我和同学的一个约定，比如说吹口琴的琴谱，我都会记住的。

有多爱妈妈呢？

会抱抱妈妈。节日时我会做一张贺卡，或者做一个手工。这几天学会了做立体书。海鸥一样立体书。想做给她。

旅行时，会帮你妈妈拎东西么？

我会自己带一个小箱子。

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像妈妈。

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么？

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好，比如洗衣服，洗碗。夏天我还可以洗裙子。只是冬天我妈不让我洗，冬天太冷了。

会羡慕别人有爸爸么？

不会。因为我也有。

我爸爸是人民警察！

-完-

编辑：黄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