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20日晚,张家老奶奶去世了。托张家奶奶的福,让我体验了一把安徽农村的丧葬民俗。这一次的奔丧,没有去年老太太走的时候那么猝不及防,那么痛心疾首。原因多重,我从嫁到张家,好像只见过一面,几乎没有接触,所以感情没有那么深厚,也没有那么多回忆让人难过;张家奶奶90多岁了,去年摔了一跤,一直卧床不起,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几个儿子女儿都在农村,却由于不好说的一种什么思想作祟,总怕自家吃亏,原本说好一家养一年,眼看老奶奶身体不行了,过完年说成每家照顾两天;从年前就觉得老奶奶快不行了,但老人家一直拖着,本来说好过年回老家,家里老人也建议我们暂时别回,因为老奶奶一走,我们是必须回去的;老人生活无法自理,其实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所以,一直拖到20日晚,老奶奶终于熬不过去,走了。21日,张爸爸亲自打电话,告诉我要回家。22日一早,我和咔咔搭动车回合肥。12小时后,与张姐姐汇合,一起开车回安庆长江对面的农村老家。22日晚,整整一宿,咔咔都没能合眼休息一刻。
以下为我的亲身经历:22日晚10点左右,到家后,立刻前往隔了两户的姑伯家,老人在他家去世,也就在他家设灵堂。堂屋正面摆着老奶奶的照片,后面拉着一块布帘,上面用毛笔写着两行字,我就记得其中一句“母亲是天上一明月”。整句话就是母亲一生辛苦劳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的意思。帘子后面就是张奶奶的棺材,用胶布封着边的木头棺。两边墙壁上,挂满了破旧、原本色彩鲜艳却盖满了油渍黑灰的塑料画纸,上面都是些关于阎王殿中的情形,图画配文字,比如人生在世,心中善良,救助了弱小了,死后会升仙,到极乐享福;而作恶之人则会下地狱受遍刑罚之苦,削耳割舌,火烤针刺等等。吹拉弹唱大概一行5人左右,唱的也是歌颂老人在世,从怀胎到生子,从养儿到变老的整个辛苦经历,大概都是村里的人,也彼此熟悉,会专门有个人坐在堂屋内写词。一唱就至少1小时。
我们小辈,进门先发一条纯白毛巾,或扎头上,或搭肩上。上香,棺材为静立,一站一小时。等这一波唱词结束,大家回家修整一下。咔咔回家时没穿秋裤,安徽开春的倒春寒,冷得咔咔站着直哆嗦。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回家把秋裤穿上,再拿出大学时的一件棉衣套上挡风。
这一折腾,差不多12点了,家里的女眷们又赶紧给唱经的人煮宵夜,大家吃吃面,修整下,又重整旗鼓回到灵堂。只见唱经的人中,有一个穿上道袍一般的长袍,手拿两件道具,一一点亮13个碗中的小蜡烛,一一放到晚辈的手中。本来咔咔让我回去休息了,哪知人不够,我赶紧叫上张妈妈一起来凑数。手中捧着小碗,保证蜡烛不灭,跟着领头的人,在院子中摆出的阵法里,边听边走。凌晨1点多,温度降到几乎零度,领头人越唱越有劲,吹拉弹唱的也是越整越有劲,从缓慢前行,后面居然开始了小跑,将近20个人就在院子里,边唱边敲锣打鼓地转着圈,八字、莲花、十字,等等等等。我心中默念:“这真是比城会玩还会玩啊”。
然后,我就被告知,可以回去了。咔咔继续留下来。据说,整夜没睡,一晚上几乎都在敲锣打鼓,要么点香,要么烧纸,要么唱经,要么绕圈,整整折腾了一晚上……
2月23日一早,7点多,咔咔过来叫醒我,说要出殡了,赶紧起来。接着,洗了把脸,刷了个牙,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紧出门。
张家奶奶的棺材已经抬出来了,昨晚吹拉弹唱的人,个个换了装扮,扎上了白毛巾,用绳子和棍子架起棺材,准备着要出发。正准备走,突然女眷中的一位姑姑,来到抬棺材的人面前,猛地就拉着那人跪了下去,然后,给每个人都跪了跪。原来也是一种习俗。
准备妥当,作为长孙的咔咔,手提挎兜,里面装着一只鸡和纸钱香蜡等等东西,走在队伍最前面,说是边走边抛纸钱,过桥就扔几根香。我们则在队伍后面跟着。每经过一户人家,那家门口就会放鞭炮,引路的人就会扔一条白毛巾过去,一路巨响,而此时,家中女眷又一一过去拉着放鞭炮的人跪下。就这样,一路经过田野,来到老奶奶已经挖好的坟前。
在坟前,所有惊奇在冷风中暗自飘零。据说还有东西要准备,石灰没拉过来,还要准备一种馍。而我们,大大小小,一大家子,就站在冷风中等了大概2小时。然后,远远的,他们找了辆拖拉机,突突突地终于运来了石灰。而某一家的女眷也终于提着一大桶的热的馍来了。
最后的步骤,请了风水先生,拿出墨绳和罗盘来定位,在坑底燃烧大量纸钱,将所有鞭炮全部扔进去燃放,最后撒上大量石灰。放在棺材后,将馍放在棺材板上,由一人来分馍,一人吃一个,也有一人拿几个的。吃完后,大家排着队,绕着坑走三圈,每一圈都用衣服角兜一点泥土撒进坟坑。最后,大家围站,下土。直到把棺材全部埋住。终于结束,大家就各自散去了。
听说,后面所有人要到哪一家去吃丧宴,但咔咔说不去了,我也不想去。至此,神奇的丧葬才全部结束。
张家老奶奶,您老一路走好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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