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经济地理②："中国味道"为什么在烟台？

前 言

从北到南，跨越山海。年底葡萄酒销售旺季，15家烟台产区顶级葡萄酒庄，在全国巡回上万公里、向3000位专业买家和葡萄酒爱好者，展现了烟台葡萄酒的多样风格和风味。

今年9月，新华社旗下瞭望东方周刊推出的100万+阅读量的刷屏爆文《中国葡萄酒走向“高光”时刻》，将产自烟台的葡萄酒，作为“中国味道”的代表。

连大名鼎鼎的法国波尔多拉菲古堡，也在烟台苦心耕耘10年，在今年推出了真正的“中国拉菲”珑岱。

在葡萄酒行业的权威百科全书《世界葡萄酒》最新版上，中国的葡萄酒主要产区已经增加到3个，但占据最大篇幅的依然是烟台。

这就是山东！

为什么中国幅员辽阔，葡萄产区众多，唯独烟台，站在了葡萄酒产业的高峰？

在农业大省山东发展现代农业，培育现代高效农业新动能的进程中，烟台葡萄酒产业，又能为山东乃至全国，提供何种启示与借鉴呢？

谁是中国第一葡萄酒城？

由秋入冬，葡萄酒行业也进入了推广销售的旺季。第100届全国糖酒商品秋季交易会、中国国际葡萄酒与烈酒贸易展览会（ProWine China）、中国（广州）国际名酒展览会interwine等大型葡萄酒展，成为酒商们推广产品，选择产品的最佳舞台。

而来自中国的葡萄酒，也在这个酒类展示的最高舞台，跟来自全球的优秀酒款同台竞技。

不过，与进口葡萄酒突出产区，风土不同；国产葡萄酒似乎更喜欢标榜所在的城市地位。

于是，在五湖四海的国产葡萄酒展台前，你能看到不下五六个中国“葡萄酒城”的称号。

比如吉林通化。1996年，临近朝鲜的吉林通化，被农业部授予“中国葡萄酒之乡”的称号；10年后的2006年11月，通化又被中国食品工业协会命名为“中国通化葡萄酒城”。成为中国唯一的"城乡结合"葡萄酒产区。

吉林通化鸭绿江河谷葡萄园

2012年，经中国食品工业协会组织评定，甘肃武威被命名为“中国葡萄酒城”，成为这座西北古城“凉州美酒说葡萄，过客倾囊质宝刀”辉煌的加冕。

1983年，新中国第一瓶干型红葡萄酒——北戴河牌赤霞珠干红，从秦皇岛装瓶问世。2017年，中国轻工业联合会和中国酒业协会，也授予秦皇岛市“中国葡萄酒城”荣誉称号。

如今，秦皇岛已经建立起了集生产、研发、旅游、休闲为一体的葡萄酒全产业体系，拥有6万亩酿酒葡萄种植基地，中粮华夏长城、茅台葡萄酒、施华洛世奇旗下朗格斯酒庄等知名酒庄，都在秦皇岛落地生根。

宁夏贺兰山东麓产区

在2018年的Decanter世界葡萄酒大奖赛上，183款国产葡萄酒获得奖牌，而宁夏贺兰山东麓葡萄酒产区再次以88款获奖的绝对优势，占据中国奖牌榜首位，成为中国目前风头正劲的葡萄酒之城。

但作为中国最大的葡萄酒产地，烟台依然是中国最早也是产业规模最大的国际葡萄酒城。

烟台国际葡萄酒城

1987年6月15日，时任国际葡萄与葡萄酒局（OIV）局长罗伯特丁洛特先生在烟台市市长为国内外葡萄酒专家举行的晚宴上，宣布烟台市为“国际葡萄酒城”，并向烟台市颁发了纪念章。成为中国第一个由国际权威机构认证的葡萄酒城。

自2014年以来，国产葡萄酒中，每３瓶就有１瓶产自烟台。目前，烟台有葡萄酒生产企业162家，葡萄酒产量、主营业务收入和利润，分别占全国总量的32.57%、53.35%和64.03%，是中国葡萄酒当之无愧的“火车头”。

烟台张裕，中国现代葡萄酒的代名词

作为水果的葡萄，自古以来就分布在神州大地上。然而能够酿酒的葡萄，传入中国则是西汉才有的事情。

《史记·大宛列传》载：“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蒲陶，离宫别观旁尽种蒲陶。”

当时大宛这个国家盛产葡萄酒，汉武帝就命把葡萄引进过来，种在城外的别墅旁，一直种到了苍茫的天涯。

由于自东汉至南宋的一千多年里，华夏葡萄产区在大部分时期都处于战乱或者外族控制下，因此在中国历史上，葡萄酒在大部分都是被当作奢侈品。

东汉末年有个叫孟佗（tā）的商人，凭借20升葡萄酒的贿赂，相当于现在的27瓶葡萄酒，便做上了凉州刺史。

被誉为“唐代七绝压卷之作”的《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则是中国葡萄酒文化最辉煌的光芒，运送在楚楚红尘中的葡萄酒，就这样发酵着一个个王朝的“战争与和平”。

但这些记录在历史中的葡萄酒，与我们今天饮用的现代葡萄酒，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饮品。中国真正意义上的葡萄酒，还要回溯到1892年。

出生在广东潮州府大埔县的南洋华侨张振勋，字弼士，号肇燮。在成为南洋首富后，积极参与当时晚清和民国政府的实业强国运动，身体力行于1892年出资300万银元在山东烟台创办了张裕葡萄酒公司。

张裕创始人张弼士

从葡萄酒酿造的专业角度审视：位于山东半岛中北部的烟台地处中纬度，盛产葡萄、苹果、梨、樱桃等各种优质水果，被誉为中国北方“水果之乡”。

同时，烟台属暖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因受海洋调节，与同纬度地区比较，具有四季分明、雨水适中、气候温和、光照充足等特点。非常适宜酿酒葡萄的生长与成熟。

比如，葡萄是喜光植物，丰富的光照可以更好的发挥葡萄的光合作用，烟台年间日照2852.2小时，能满足不同类型葡萄的光能需要。

烟台年平均气温13℃，成熟期昼夜温差在8℃左右，非常有利于优质葡萄酒品质的形成，大多数年份都可以生产优质的葡萄酒，部分年份还可以生产品质极优的葡萄酒。

不仅当年的张弼士看中了烟台产区得天独厚的风土，100年后，葡萄酒行业顶尖的法国拉菲古堡酒庄，也对烟台情有独钟。

张裕葡萄酒公司，不仅大手笔引进国外现代酿酒设备，连120多种酿酒葡萄都是从国外引进的，其酿酒师意大利人巴狄士多奇，更是专业造诣颇深。

意大利酿酒师巴狄士多奇任职期间使得张裕葡萄酒品质大幅提升

1948 年上海《新闻天地》半月刊第三十五期刊登记者晓红“寄自烟台”专访张裕公司的长篇通讯《制酒家及其酒厂》，其中对巴狄士多奇的品酒功力描述道：

“巴狄士多奇的嘴是上帝最惊奇神妙的杰作之一，不论什么酒，葡萄酒、白兰地、白干、绍兴(笔者注：绍兴黄酒)……一到他嘴里，他立刻可以辨别这酒的年代和含有的成分，是否掺入了杂质，一丝也不会错误，比最精确的定性分析差无二致！”

除了技术过硬，张裕葡萄酒公司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近代中国广告创意的开创者。

张裕葡萄酒的广告

比如，张裕公司不仅大手笔在全亚洲的媒体上广泛制作广告宣传，更是请了20多位当时有名的文人墨客来为当时不为中国熟悉的葡萄品种起中文名字。

他们喝着不同品种的美酒，用着诗情画意描述品种的特色，如赤霞珠，品丽珠、白诗楠、琼瑶浆、长相思、佳丽酿等译名，信达雅兼备，至今仍在广泛使用。

当时的张裕，可谓是不折不扣的网红，不仅大受中外消费者欢迎，连孙中山都特为张裕题词品重醴泉，这也是孙中山先生唯一为企业书写的题词。

但张裕真正的高光时刻，要等到1915年。那一年，巴拿马举行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世博会前身），世界各国都送来产品参加展览和评比。

烟台张裕酿酒公司送评的白兰地获得金质奖章，这就是“金奖白兰地”名字的由来。葡萄酒产品“雷司令”、“解百纳”等，也获得优秀奖章。

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金奖证书

博览会上，中国产品共获得45枚各级奖项，其中张裕公司一举夺得一个金奖三个优等奖，张裕葡萄酒一战成名。不仅得到了世界媒体的关注，张弼士先生还受邀出访白宫，得到时任美国总统威尔逊的接见。

相比之下，总是拿着巴拿马获奖的茅台，当时只不过得到了一枚铜奖，甚至还不如山西汾酒。

进入新中国后，百废待兴的中央政府，给张裕特批专款65万元用于提高名酒质量、科研和工艺流程的改进。

在新中国首次国宴上，张裕是唯一能够出现在国宴场合的国产葡萄酒，国宴用酒“白茅台，红张裕”的双雄地位历经60年不变。

1954年，日内瓦会议

1954年，新中国第一次亮相日内瓦国际会议，选择外交礼物，成为展现新中国风貌的重要问题。直至代表团出发前夜，张裕金奖白兰地被百里挑一，连同中国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起被送往瑞士日内瓦国际会议。

会上，新中国的礼物被各国代表赞不绝口，金奖白兰地则被认为是洋为中用、珠联璧合的结晶，更有外国代表将金奖白兰地与《梁山伯与祝英台》友好地戏称为“东方的干邑”和“东方的罗密欧与茱丽叶”。这一富有创意的外交，被誉为白兰地外交。

葡萄酒消费新时代，烟台何如应战？

来瓶82年的拉菲。”曾是上世纪末很多港片中的经典桥段。有700多年历史的法国葡萄酒品牌拉菲，自上世纪80年代经香港进入内地市场后，一度受到热烈追捧，被视为富贵与优雅的象征。

随着以烟台产区为代表的中国葡萄酒，在国际上已日渐树立起“中国品牌”的形象，甚至让欧洲媒体《每日邮报》对欧洲酒商发出“警告”：“要小心了……中国葡萄酒的发展速度甚至能让法国人感到不寒而栗”。

由新华社瞭望智库发布的《中国企业品牌全球化报告》（以下简称《报告》）中，披露了张裕和拉菲近一年内在全球市场互联网搜索热度的初步相对得分：0.064和0.068。对于消费者的关注度而言，这两个品牌在伯仲之间。

正是看到了烟台孕育中国优质葡萄酒的潜力，被中国人视为葡萄酒之王的法国波尔多一级庄拉菲古堡，进入新千年后，便潜心扎根烟台，悉心酿造“中国拉菲”。

今年9月，“中国版拉菲”珑岱正式上市，售价超过2000元，再一次验证了烟台葡萄酒产区的潜力与实力。

不过，在宁夏、新疆、河北等新兴中国葡萄酒产区的崛起，尤其是消费升级与消费分级的新零售冲击下，烟台葡萄酒产区的龙头企业，张裕和威龙，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业绩下滑，产品竞争力下降。

自经历2011年营收60.27亿元、净利润19.07亿元巅峰后，张裕业绩就进入下滑停滞阶段，2018年的归母净利润10.43亿元仅相当于2011年的54.7%，数据接近“腰斩”。今年更是多位高管更迭，面临重大战略调整。

烟台产区另一家上市公司威龙葡萄酒，2019年不仅业绩下滑，其实际控制人王珍海更是因为违规担保被冻结所持股份，威龙股份也被戴上“ST”的帽子。

烟台葡萄酒节，已经举办了近20届

烟台葡萄酒两大龙头企业目前遇到的危机，既是企业的危机，也是烟台葡萄酒产区的危机。

意识到了葡萄酒市场的变化，烟台产区率先出招，为烟台葡萄酒的发展送出《烟台共识》等多份政策大礼，拉开国产葡萄酒奋进的序章。

第一，出台《产区名优企业准入标准》，陆续推出“烟台产区名优企业名录”。

通过产区葡萄酒企业申报、实地考察等方式，筛选并分批次推出符合烟台产区风土特色的优质企业和酒庄，以此来提高消费者对烟台产区优质葡萄酒的辨识度。

第二，烟台产区将制定行业规范和标准等方式，对影响产区形象、参与以次充好、制售伪劣产品的企业，拉入黑名单，采取在行业内通报和向社会公布其不规行为等方式予以严惩。

第三，烟台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市公安局等部门将联合展开专项整治工作，整治企业不合法、不合规、傍名牌、出售高价低质商品等违规行为。

无独有偶，白酒大省四川，也提出发展名优白酒千亿级产业，高质量打造“中国白酒金三角”，推动川酒振兴。

作为白酒、葡萄酒产区建设的代表，四川、烟台两地酒类产业不约而同将“辨识度”作为发力重点。

当中国酒业竞争，全面从企业层面演变至产区层面的过程中，烟台与四川，葡萄酒与白酒两大龙头产区的默契，体现出产区强化“辨识度”的重要性。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市场格局当中，兼具品牌与品质高“辨识度”的产区将获得更大的规模优势。

尾 声

这就是山东!

葡萄酒产业的最高境界不是卖酒，而是打造自己的品牌形象！

在山东发展现代农业，打造章丘大葱、肥城桃、威海刺参等农业品牌的进程中，起步最早，产业化品牌化经验最丰富的烟台葡萄酒，无疑能为山东打造农业品牌提供诸多借鉴与帮助。

同时，作为全国首批实施名牌战略的省份，山东以质量品牌强省为高点定位，以品牌高端化向产业链与价值链中高端攀升实现高质量发展，加速山东从“制造大省”向“制造强省”的转变。

在这一品牌提升之路中，代表“中国味道”的烟台葡萄酒，会为山东的品牌强省之路带来何种味道？又能为中国的葡萄酒产业带来何种色彩？芳香醇美的烟台葡萄酒之味，永远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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