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母频频刁难袭人，仅仅是因袭人被王夫人偷立姨娘吗？

袭人作为怡红院中的大丫环，为人温柔体贴，行事谨慎，脂砚斋等人称其“袭卿”，可见曹雪芹对袭人是寄予厚望的，事实上，袭人在贾府中的人缘也确实不错。可贾母却似乎一直对袭人不满意，虽然袭人是贾母调教出来的八大丫环之一，但贾母对她却频频刁难，比较经典的就是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腐陈旧套”中贾母对袭人的斥骂：

贾母因说：“袭人怎么不见？她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子出来......跟主子却讲起这‘孝’与‘不孝’。若是她还跟着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皆因我们太宽了，有人使，不查这些，竟成了例了。”——第五十四回

明明是袭人母亲去世，袭人不便前来宴会，可一向慈祥和蔼的贾母却突然咄咄逼人起来，一点也不体谅袭人，反而批评袭人有些“拿大”了。要知道后来紫鹃“试忙玉”之时，差点把贾宝玉给吓死，贾母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对紫鹃最多也就是一句“你这孩子，素日最是伶俐聪敏的，你又知道他有这个呆病。平白的哄他做什么”，就此了结，丝毫没有为难紫鹃，可到了袭人这里，纵然有“热孝在身，不便前来”的正当理由，还是被贾母一通批评，这是为何？

其实细看文本，就知道贾母对袭人的不待见并不是一直如此，且看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中，李嬷嬷迁怒袭人，骂她是个小娼妇，勾引宝玉之时，王熙凤曾用“袭人是贾母的人”来震慑李嬷嬷，书中如是记载：

凤姐儿便连忙赶过来，拉了李嬷嬷，笑道：“好妈妈，别生气！大节下，老太太才喜欢了一日。你是个老人家，别人高声，你还要管她们呢！难道反不知规矩，在这里嚷起来，叫老太太生气不成？”——第二十回

脂砚斋批语也可验证这一点：阿凤两提老太太，是叫老妪想袭卿是老太太的人，况又攸关大体，勿泛泛看去。

王熙凤乃是最懂贾母心意之人，此时敢拿老太太的威严来帮袭人，可见贾母素日对袭人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让袭人去照顾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孙子——贾宝玉！

那么为何前期贾母对袭人印象不错，到了后期却开始心生不满，并且开始有意刁难袭人了呢？这自然跟第三十六回王夫人偷立袭人为姨娘一事有关。有不少论者认为，贾母之所以不待见袭人，是因为贾母心中的姨娘人选乃是晴雯（第七十八回），可现在却被王夫人偷偷换成了袭人，所以心中很不乐意，故才对袭人印象大改。

这个说法有很多读者赞同，但笔者认为这种说法并不严谨。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宝玉姨娘人选，王夫人是有决定权的，而且贾母也并不是很在乎宝二姨娘的人选是谁（第七十八回，王夫人告知贾母晴雯被撵，要立袭人为姨娘之时，贾母虽有微词，但并没有反对），贾母唯一在乎的只是宝二奶奶的人选——林黛玉、薛宝钗之选。

那么贾母既然不是因为偷立姨娘之事而生气，那她对袭人的印象变差是从何而来？恐怕跟王夫人擅自将袭人“挖走”的这个过程有关。王夫人相中袭人之后，她并未通知贾母，直接就将袭人从贾母处的编制中移走，将袭人纳为自己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王夫人都没跟贾母打过招呼，直接让王熙凤随便找个丫头替了袭人在贾母那边的空缺，如此行为，难怪贾母心生不满。

这一点袭人自己也知道，第三十六回袭人得知自己被立为准姨娘后，她跟宝玉说了这么一番话：

袭人听了，便冷笑道：“你倒别这么说，从此以后，我是太太的人了。我要走，连你也不必告诉，只回了太太就走。”——第三十六回

诸位请看，当事人袭人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王夫人的人，不再是贾母那边的人了，故有此言。

所以站在贾母的角度来看，王夫人作为母亲，替自己的儿子选择一个姨娘，这并不奇怪，但你选了我手下的八大丫环之一袭人，却从头到尾都没通知我，直接从我的编制中将人移走到你那边，这是不是不合适呢？如此这般，贾母自然感觉心中不畅快，所以后来贾赦强娶鸳鸯之时，贾母才会下意识骂正好在她身边王夫人：“你们外头孝敬，背地里算计我。”

在贾母看来，之前王夫人强行把袭人“挖走”，眼下自己最得意的丫环鸳鸯又要被贾赦强娶，贾母惯性思维之下，下意识认为这件事情又是王夫人所为，所以才会“貌似糊涂”地教训起王夫人来。

但不管怎么分析，贾母迁怒袭人，都跟姨娘之位并无关系，因为无非就是选择一个丫头的事情，贾母、王夫人同为贵族阶层，这类小事不至于引起她们二者之间的矛盾。而且若是贾母对王夫人偷立袭人为姨娘这件事耿耿于怀的话，第七十八回王夫人向贾母汇报之时，贾母又为何无任何刁难之举呢？很显然，姨娘之位不足以引起两位领导人展开“神仙打架”之举，当然，若换成林黛玉、薛宝钗谁为宝二奶奶之事，贾母恐怕要坐下来和王夫人好好掰扯掰扯了......

本文引文均来自《红楼梦》脂砚斋批评本80回本，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及时联系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