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陀龙河谷前进,群山犬牙交错、岸列峥嵘,沿途乱壑纵横、荒草靡靡,蔚蓝纯净的天空下,袒露着红黄橙褐的岩石肌理和草甸,弯弯的小路在乱石丛和崖壁间蜿蜒向前,挺进的人儿就如蝼蚁般在羊肠小道疾行,使得这片洪荒之地更显苍凉悠远!
从陀龙河右岸过铁索桥转到左岸,左侧纵深的穆克提那山脉Muktinath Himal挡住了身后的安娜普尔纳诸峰,而绵延起伏的达莫达山脉Damodar Himal则如铜墙铁壁一般横亘在正前方,这是一段极其艰险的路段,两岸45度角以上的陡峭山体不时会崩落风化松动的石块,尽管当地采取铁丝围笼加固,但是这种危岩耸顶、乱石穿空的惊悚感还是令人不得不在左顾右盼和上下观望的同时加快通行步伐。
陀龙河谷昼夜温差大,山泉和雪融水淌过的地方,一夜之间会结成冰瘤,此行未带冰爪,所以只得小心翼翼地踏着厚霜薄冰通过结冰路面,生怕一个闪失就摔下悬崖。背阳的崖壁上则挂满冰瀑,累累悬垂的冰幔冰挂如钟乳,似冰剑,一簇簇、一缕缕,冰缩寒流,川凝冻霭,宛若戏剧道具室中挂满的各种白胡须。
这段河谷属马斯扬第河支流陀龙河的上游,海拔高且属雪崩地段,路边和河谷中的碎石充分说明了该地段地质生态的脆弱和复杂,沿着左岸是一段好几公里长的滑坡流沙断面,海拔直升约在300米以上。虽说其陡峭和长度不及提里措冰湖的十里大横切,但是有石块坠落的警告以及ACT全线最后小半程的体力值锐减还是让人心生敬畏感。
冷月清辉,愁云薄意。这段路是ACT沿线唯一存在雪崩落石可能性的凶险区域。顺着大坡度的山体往上,顶部是几乎垂直的风化岩壁,它们是老迈颓败且无法承受积雪重量的裸露峭壁,目前虽未到冬季积雪期,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危机四伏,据当地人介绍,一旦雪崩或流沙滚石飞坠,那雷霆万钧之势足以令山河失色、大地改颜!
陀龙河谷周围环峙着达莫达山脉海拔6000米级的一众陡峰,形成名为贡冈山脉Gungang Himal的巨大岩壁,顶部耸立着达莫达山脉中著名的朱鲁峰群Chulu Group,包括海拔6419米的朱鲁西峰、6584米的朱鲁中央峰、6429米的朱鲁东峰,它们呈倒扣的U字形包围着陀龙河谷边缘,开膛破肚般的展示着喜马拉雅腹地的雄阔粗犷。
咬牙快速通过滑坡断面,距离陀龙河谷的尽头越来越近,河水愈发浅窄,周围山谷也逐渐呈V字型收缩为桶状,环顾四周群山壁立,眼前到处皆是一堵堵垂直耸立的裸岩崖壁,人如井底之蛙,脚下砾石斜坡,坡下陡壁悬崖,海拔升至4500米,此刻负重20余公斤攀援,确实有双腿灌铅举步维艰之感。
海拔4880米的陀龙垭口冲锋营地就在头顶,高高的经幡在绝壁之上迎风飘扬,面对坡度达4、50度的大陡坡,海拔还要直升近百米,抬头仰望都会掉帽子,更别说负重在身。所以,如果前半程是行走在地狱边沿,那么这要命的垂直攀高就是让人崩溃的地狱中心,屏住呼吸摁一下快门要连喘十来口粗气,前进几米必须拄杖休息!
这是一段残暴之路,因为对于户外徒步旅行者来说,膝盖的健康程度关乎成败,若没有这个必要条件,再好的体能再强的意志也只是一厢情愿的美好。而冲刺陀龙垭冲锋营地这最后一段陡坡无疑是对膝盖的一次无情摧残,许多有经验的行者,宁肯舍近求远迂回绕Z字形减轻膝盖负担,也不愿逞匹夫之勇直接上攀造成膝盖磨损伤害。当然,那些号称不锈钢链子盘合金膝盖的牛人请自便!
每每在最后的冲刺阶段,你才会发自肺腑的领悟古人的诲世名言:行百里路九十方半!漫漫征程,往往最后的一小截路才最折磨人,看着近走着远,想着易实是难!许多人就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不是吗?但这又何尝不是生命的意义、折腾自己的快意?好吧,继续行、轻快笑着行!
时间已过中午一点,山腰回望,巍峨的安娜普尔纳三峰再度出现在南方天际,风生云起,必须得赶在下午强风吹起之前赶到大本营,否则这种河谷陡坡加上滑坡地段,危险度极高。于是各路人马不管体力充沛还是疲劳困乏都排着队列拼命上爬。而反穿ACT的尼泊尔马夫们,为了不给爬坡的驴友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则赶着马匹避开主道改走碎石滑坡小道,这些看似寻常的小举动却不经意透着他们的真淳朴和大善良!
历时三个小时,轻抚着欲待夺腔而出的小心脏,狂吸着稀薄的清凉,感觉如涅槃的凤凰终于飞上了陀龙之巅!天蓝蓝,云缈缈,遥望对面朱鲁峰扭曲着曼妙的隆起褶皱托起一帘冰川,一种遥远的熟悉若有若无地在眼前旋绕,混沌初开、生命初始?回归本真的舒爽有木有?
海拔4880米的陀龙冲锋营地Thorung High Camp客栈建造在海拔6484米的库塘康Khutang Kang和海拔6201米的陀龙日Thorung Ri冰川末梢下的小块平地上,几排简易的石屋可以同时容纳100人左右,不过旺季难免会爆满,许多不约而至的驴友要不在餐厅大堂打地铺,要不就得折返几百米下到山脚客栈住宿。
中午三点过后,山谷里的浓雾愁云突然席卷而来,太阳迅速消失,接近5000米海拔的整个营地顿时陷入冰窖模式。窗外一群喜马拉雅雪鸡也趁着云雾的掩护从山顶蹒跚而下将马儿们吃剩的饲料一抢而空。这些胖胖的家伙是世界上分布最高的雉类,一般分布在喜马拉雅3000-6000米的高海拔地区,它们的出现为阴郁的冲锋营地带来了一丝生气和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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