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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黄色、橙色到蓝色:被重新定义的共享单车“资本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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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买说

当我们今天重新谈论起共享单车时,曾经轰轰烈烈的颜色大战似乎早就蒙上了记忆的灰尘。在大多数局外人的印象中,在共享单车历时5年战事中,最为夺目的“高光时刻”仍然停留在ofo和摩拜两大巨头的捉对厮杀里。

“面对已经有先发优势的摩拜和ofo,你凭什么超越它们?”这个问题是曾经共享单车战场上所有的竞争者都必须直面的问题。而大多数创业者最终交出了一份离场的答卷。

但是当战局进入下半场,两头迟迟没有分出胜负的巨兽在持续的烧钱中显露出焦虑与疲态。而在“高光”战场的灯下黑处,步步为营的后来者,则在Top2捉襟见肘之时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路径走向了幸存者的行列。

虽然仅历时5年,但如今再回首ofo与摩拜的创业往事,已恍如隔世。而哈啰出行的异军突起,也给中国风险投资过去的草莽十年打下一个不同的注脚。

当“烧钱——抢占市场份额——垄断市场——推高估值”这套模式所打造出的“独角兽”不堪重负也难免走向末路,未来,回归对商业模式的严肃审视和对经济模型的充分计算,或许才是股权投资中更重要的事情。

在过去的中国互联网企业成长史中,不乏巨头的“军备竞赛”,也不乏资本推动的合并。一个常见的现象是,当老大和老二胜出后,形成两强垄断,后来者往往处境堪忧。尤其是经过了滴滴和快的、58同城和赶集网、大众点评和美团、去哪儿和携程、运满满和货车帮合并后的VC投资人,他们对这一点更加深信不疑。

不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在共享单车领域,哈啰出行正在打破这个魔咒。虽然共享单车出现也不过5年,虽然市场格局还未尘埃落定,但共享单车的发展堪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短短5年已然成为中国创业、创投历史里最为重要的一个篇章。

黄色——ofo

从北大刮起的创业风

若干年后,当人们再谈起共享单车这场鏖战时,恐怕还是会从戴威这个名字开始。

2009年,18岁的戴威考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阳光帅气、家境殷实,已然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戴威进入北大后先是担任院团委组织部部长,随后竞选上了校学生会主席。大四未毕业,戴威已经获得了北大保研的资格,但他并没有走上循规蹈矩的道路,而是选择了去青海支教一年。

在那个偏远的山区,为了加餐吃上一顿KFC,戴威和小伙伴们经常得骑行十几公里。那时的戴威或许还没有意识到, 他的名字会与单车一起成为中国创投史中的标志事件。

支教回来后,戴威就随着当时的大众创业热情一起开始捣鼓创业,听闻一位90级的北大师兄刚刚募资到1.5亿美金,想投资青年创业项目,和戴威聊了几次便投资了天使轮,但戴威最早的旅游项目“ofo骑游”以失败告终。2015年5月,戴威抱着共享自行车的创业想法再次找到这位北大师兄,忐忑地拿到了100万的投资。

2015年9月7日,ofo单车在北大上线。那时ofo的初心还是让所有北大师生,随时随地有车骑。高校内一个显而易见却长期被搁置的一个痛点,就是作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单车,高校学生时常面临买车、修车和丢车等麻烦事。

当时,ofo共享单车主要的车辆还是来源于师生携车加入以及校园废旧自行车回收再利用,有车的用户加入“ofo共享单车”后,可以换取所有共享单车的免费使用权,无车用户使用共享单车只需支付低廉的费用。10月底,ofo在北大一天的订单有3000单了,ofo随即走出北大,进入其他学校。这一年,ofo单车投放数量仅2万辆。

2016年春节前,还在北京摸索怎么扩大单车规模的ofo接到了一家投资机构的电话。第二天,戴威在北京国贸见到了语速飞快、问题犀利的朱啸虎,虽然当时戴威并不知道朱啸虎何许人也,但朱啸虎还是迅速地抛出了TS。戴威百度了下朱啸虎——陌陌和滴滴的投资人,当天就答应接下了金沙江的A轮投资。3个月后,戴威又来到了经纬中国的办公室。在接二连三获得金沙江、真格、经纬等知名机构的投资后,ofo很快吸引到了巨头的目光,在股东的牵线下,2016年10月,滴滴和小米领投ofo C轮,ofo被正式纳入巨头的投资版图里。随之而来的便是ofo的快速扩张,到2016年底时,ofo已经开始在北京、上海等几个城市区域投放,与摩拜开始进入巷战。

随后的2017年,蚂蚁金服、DST、中信产业基金等巨头,继续加码ofo,在支付宝的支持下,2017年ofo单车投放数量达到了巅峰的2300万,但这也为ofo之后的历程埋下隐患。


橙色——摩拜

简单而美好的初心

虽然摩拜并不是名义上的第一家共享单车,但却是最早萌发出这一想法的公司。

摩拜早期的故事早已被人们熟知——2004年,胡玮炜从浙江大学新闻系毕业后进入《每日经济新闻》,10年的新闻工作经历让胡玮炜结交了一群汽车圈的朋友,其中就包括李斌。2014年,从媒体辞职的胡玮炜在李斌的启发下创办了摩拜单车,公司的初心简单又美好:用耐用、质量过硬、富有科技感的自行车解决城市出行最后一公里的难题。李斌的启发和天使投资水到渠成。

但要做一款“三四年都不坏”的自行车,几乎不可能,果然,摩拜研发进度缓慢,几个月仍未见到样车。这时,胡玮炜此前在媒体工作时结识的好友、开云汽车创始人王超出手相助,自带资金和研发技术,还带上了前摩托罗拉工程师杨众杰设计的智能锁。几个月后,这款工业设计奇迹问世,而这款产品也凝聚着摩拜单车最初、最纯粹价值观。

产品设计有了,但运营和资金又成了问题。在李斌的帮助下,摩拜拉来了曾任Uber上海城市总经理的王晓峰,同时又得到了愉悦资本、熊猫资本、创新工场的投资,千万美元到账后随即投入生产线。2016年4月22日,摩拜在上海杨浦区正式投放摩拜的第一代单车。

不可否认,摩拜的第一代单车,让中国这个曾经的自行车王国,几乎重新定义了对单车的认知:它拥有智能锁,并通过手机与摩拜中后台相连,在移动互联网时代,轻松定位在自行车的位置;它用的是实心轮胎,所以不用担心爆胎、补胎;它的车轮用了五副轮毂,不太容易坏;整个车身全铝,三四年后也基本看不到锈迹;传统的链条在它身上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轴转动,骑车的人便再也不用担心“掉链子”。它从设计之初,就肩负着三四年内每天在街上服务客户,并且不需要时常被维修和干预的责任。

只是这样的一辆摩拜,造价远远超过人们以往对单车价格的接受区间,而真正骑行起来,它也略显笨重。

但笨重的车身并不影响其火箭般的增长速度。全新的产品和模式,加之愉悦资本、创新工场的加持,随后更是吸引了红杉、高瓴、腾讯等一众机构的投资。2016年下半年,获得微信支持的摩拜与ofo正面交锋,一场残酷的“单车大战”正式打响。

与造价高达两三千元的摩拜初代车相比,小黄车的成本优势让它在很短的时间里和摩拜形成了两分之势。2016年10月,市场上很快传来了滴滴领投ofoC轮的消息,为了应对ofo的低成本优势,摩拜单车也被迫向市场投放了造价只有几百元的新车型——摩拜Lite。从那之后,摩拜和ofo以比较接近的产品,攀比着开城速度、投放数量。

2017年4月,摩拜宣布其日订单量超过2000万。到2017年下半年,市场和资本踩着节奏开始猜测合并的可能。面对当时喧嚣的合并传言,摩拜和ofo都设想,到市场份额七比三之时,再谈合并。

但实际上双方谁也没有力量真正拉开距离,意志上的信心和现实上的无力,在被拉成的战线中,最终把两家公司都拖入了被动。

随后阿里另辟蹊径,注资哈啰单车,开始抢夺二三线城市市场;而滴滴与ofo的矛盾也浮上水面,小蓝单车在滴滴的支持下复活,通过更好的骑行体验来紧逼一线城市的占有率。春节前后,摩拜的融资形势也急转直下。

2018年4月3日晚间,摩拜召开股东会议表决通过美团收购案。这是一个充满想象与争议的夜晚,决定着近两年中国股权市场最炙手可热项目的命运。

而最后的结局,一如我们已经知道的结果,情理之中又预料之外。情理之中,是因为从资本角度看,并购不失为上策。预料之外是因为,这样一家伟大的创业企业,最终仍然没能走到独立上市,便多少让人唏嘘。

随后的故事,如同商业史上无数次上演的情节。2018年4月,摩拜联合创始人王晓峰卸任CEO,同年11月,摩拜运营主体“北京摩拜科技有限公司”完成股东工商变更。创始团队中的胡玮炜、王晓峰、夏一平以及投资人李斌全部退出,美团接管并入驻团队,开启了一段新故事。


蓝色——哈啰

从弃子到宠儿

当年在摩拜与ofo激战正酣,所有人都在下注谁将登顶共享单车之王的时候,越来越多的颜色出现在了城市的街头巷尾,直到人们都在调侃“颜色已经不够用了”,共享单车的后来者仍是层出不穷。

谁都看到了泡沫,谁都知道泡沫会有刺穿的那一天,但当时的很多人都没有想到,这场共享单车的投资盛宴中,会有黄色和橙色之外,一个突出重围的“后进生”。

在哈啰出行上海闵行总部的办公室内,会议室名称都以劳斯莱斯、法拉利、奔驰等世界级造车企业的名字命名,创始人对车的热爱可见一斑。不同于ofo和摩拜,在创立哈啰单车时,85后的杨磊已经有三次创业经历,三次创业都与车有关。

思路活跃的杨磊在大学时就干过电脑硬件销售。2010年毕业后,杨磊开始了创业之路,默默地探索了三年后,杨磊的公司“爱代驾”拿到了天使轮融资。彼时,现在的代驾老大滴滴,还在打车领域里奋力厮杀。伴随着2年半的业务高速发展,3轮融资后,李斌旗下易车网入主爱代驾,杨磊淡出爱代驾。

淡出爱代驾之后,杨磊随即投入了新的智慧停车创业项目——“车钥匙”,一键呼叫专人泊车、还车,同时对停车场资源进行整合和管理。由于有创业经验,第二次创业的杨磊很快吸引到了天使投资,杨磊还陆续挖来了4位比他年长八九岁的合伙人:原阿里HR负责人查理、来自阿里中供铁军的韩美、携程技术出身的江伟以及来自曾供职于携程和爱立信的李开逐。钱有了,人有了,但智慧停车业务并不那么容易,车钥匙业务量不大,一直没有扩张到上海之外。业务发展遇到的瓶颈,让团队陷入思考。

经过几个月的激烈讨论和考察,2016年9月,团队决定放弃“车钥匙”项目,依靠之前的创业资本,转做当时已经风头正劲的共享单车。而此时距离摩拜在上海杨浦区开始投放单车已经过去5个月,后发启动的哈啰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留给团队的资金和时间可能只有半年,留给研发的时间则更短。

CTO江伟立即率队扎进单车厂。研发单车的第一道坎就是车锁,凭借之前的商业和技术嗅觉,哈啰选择了类似摩拜的双向通信智能锁,而不是类似ofo的机械锁。但要避开摩拜已有的智能锁专利技术路线并不容易,而且生产开模仅有几周的周期,没有多少试错机会。所幸在车钥匙创业时,团队就已经有蓝牙通信设备的设计经验,两者之间有着共通的技术逻辑。在单车厂整整呆了2个月后,江伟团队奇迹般地研发完成了哈啰的第一代单车,跨过了入局共享单车的第一个坎。

就像二战时的莫斯科红场阅兵一样,几百辆哈啰单车下线不久,COO韩美就率领运维团队直接装车开赴苏州。虽然反响不错,但很快就收到了苏州政府部门的禁令。出师未捷并没有击垮团队的士气,收回单车后,韩美随即率队开赴第二个目标城市——宁波。在宁波,哈啰的实际运营效果更好,而且跑出了杨磊预期中的经济模型。在加大运维和投放的同时,资金压力也提前到来。

哈啰的产品在前线攻势猛烈,后方的杨磊也见了几十家投资机构。彼时已是2016年下半年,ofo和摩拜已经纷纷站队,融资额均达到了过亿美金,没有什么财务投资人愿意再在后来者身上下注本金。

最后,茕茕孑立的杨磊找到了曾经投资车钥匙的老股东GGV,在GGV的办公室展示了哈啰在两个城市的运营数据和模型。此前GGV始终与炙手可热的共享单车“盛宴”保持距离,烧钱之外,GGV的合伙人们并看不到这场战事的终点。

而杨磊的数据,终于让GGV合伙人符绩勋看到了一个可行的共享单车经济模型。在与GGV的几位合伙人商量后,符绩勋决定再支持500万美金。之后,符绩勋也介绍了成为资本合伙人的沙烨给杨磊,对共享单车烧钱模式半信半疑的沙烨也为杨磊打动,2017年4月,成为资本领投哈啰B轮。

几轮的财务投资缓解了哈啰的生存问题,哈啰的步伐逐渐深入宁波、福州、厦门、东营等二线城市,但ofo、摩拜们也随之杀入这些城市,与头部的正面对抗终究避无可避,管理层和股东们意识到,与巨头的合作势在必行。

2017年下半年,在几位VC股东的帮助下,哈啰陆续接触了几家互联网巨头,但愿意加入单车乱局的巨头已经入局摩拜和ofo,机会渺茫。所幸,彼时的阿里有意在共享单车领域寻找新的投资机会,在股东的牵线搭桥下,哈啰开始接触阿里以及蚂蚁金服高层,多轮尽调和业务梳理后,哈啰的运营效率最终说服了蚂蚁金服再次下注。2017年10月,哈啰与永安低碳合并,蚂蚁金服领投C轮。

故事讲到这里,哈啰已经越过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分水岭。据哈啰团队的回忆,在蚂蚁入局后,资金便不再成为困难。2017年Q4,哈啰推出助力车业务;2018年3月,哈啰打车实行免押金政策,在支付宝流量支持下,哈啰注册用户数量直线上升;2018下半年,哈啰由原来的“哈罗单车”改名为“哈啰出行”,日单峰值超过2000万单;2019年6月,哈啰与宁德时代(73.900, -1.70, -2.25%)、蚂蚁金服成立合资公司,推出两轮电动车“哈啰换电服务”。


为什么是哈啰?

当对手拿着一手王牌时,怎么干掉对手?坚定必胜的信念之外,自己的每一步都要踩对,然后等待对手犯错。

用哈啰团队的话说,共享单车本身并不难。“只是把车修好,调度到有人骑的地方去,就是这么简单的工作。如果只有1000辆车,肯定运营地妥妥的。但它的难度在于车太多,700万辆车散落在200多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一线运维团队和总部隔着好几层管理团队,从大区到省区再到城市,这件事就变得异常复杂。”

共享单车原本是个可以赚钱的生意,至少哈啰已经证明,在某个规模和扩张速度下,盈利是可行的。但问题是,在行业初期,ofo和摩拜们不得不以超过自己运营能力的速度进行快速扩张,用经典的互联网打法抢占市场份额,这也导致了经典的互联网式亏损。同时,也留给了众多参与方又一个经典的互联网式的选择题:要么继续融资烧钱,要么合并。

战斗至此,胜负原本应该已经揭晓,但巨头之间令人疲惫不堪的角力,却碰撞出了第三个答案——阿里需要寻找另一家单车。对手深陷泥潭,给了哈啰逆袭反超的第一个机会。

而哈啰逆袭的第二步,则是在贵人相助之下步步为营。从产品研发、公司节奏、运营和成本控制,到团队、融资,哈啰基本都做对了。坚持智能锁技术路线、注重骑行感受、设计高质量产品,让哈啰得以跑出足以吸引财务投资人的模型。“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让自己在局部地区仍可以和巨头一战,守住小战场,为生存赢得空间和时间。最后,财务投资人在关键时刻帮助引入阿里,一举吹响反攻号角。

当然,共享单车市场还未尘埃落定,谁是最后的赢家,谁能全身而退,还无定论。但投资机构、产业投资者在各单车公司的投资逻辑,可见一斑。

ofo和摩拜背后的投资机构,代表着近几年最典型的互联网投资逻辑——速度。用最快的速度融资、研发、迭代产品、抢占市场份额,并再次融资,以此循环往复,直到成为行业头部企业,这样的模式在过去互联网行业中屡试不爽。而随着资本越来越透明,每个新诞生的行业中采用这种策略的企业越来越多,短时间内造就两个或多个头部公司,在资本驱动下,合并成为最好的一种收场方式,滴滴、美团、满帮等皆是如此。

但世事总有意外,当巨头意志成为共享单车下半场的主导,对于摩拜和ofo来说,很多抉择也变得身不由己。传闻,摩拜高层曾经拜访了软银,但被孙正义婉拒,原因就是摩拜当时还没认清楚其在阿里、腾讯等巨头之间的位置。

事实上,如果ofo与摩拜合并成一家头部公司,是否会像滴滴、美团一样靠向其中某个股东,而导致其他投资者失去话语权,将成为这场纷争中难以调和的矛盾点。僵局之下,最终没有谁也没有等来ofo与摩拜的合并。

合并无望的ofo和摩拜们开始降速,原本高速发展时所掩盖的产品问题、运营问题开始显现,失去速度的单车最终还需靠产品、运维说话,而不仅仅是市场份额。用GGV管理合伙人的话说,GGV当初选择哈啰出行,是因为关于“怎么挣钱”这个问题,杨磊“想得比较清楚”。

参考文献:

1.ofo戴威:从0到独角兽,我经历的6次重要转折

2.专访戴威:我没有被架空,欢迎比自己强的人来公司——文/盒饭财经

3.摩拜美女创始人胡玮炜:背靠李斌,解决钱和管理问题,靠着王超,解决技术难题

4.摩拜的新篇章:经历过资本中毒与暴躁的王晓峰——文/创业家

5.逆袭者哈罗:从弃子到宠儿——文/黑马智库朱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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