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长江岸线码头整治，破解“临江不见江”困局

走在湖北省武汉市青山区长江南岸，一台巨大的龙门吊孤零零地耸立在烈日下，工人正在上面刷着蓝色的油彩。
作为长江岸线整治遗留下来的构筑物，它曾经为青山区的钢铁、化工等产品的外运做出过贡献，目睹了长江干线曾经“码头林立，砂石遍地，环境污染，乱象丛生”的不堪景象；今后它将作为青山江滩公园工业遗址景观的一部分，向游客们展示青山区“岸上见江，江上见滩，滩上复绿，青山绿水蓝天再现”的变化。
湖北，是长江干线流经最长的省份，湖北省内长江全长1061公里，占长江全长三分之一。
近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跟随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新闻局牵头的中华环保世纪行在湖北武汉、荆州多地调研采访获悉，经过三年整治，长江干线湖北段发生了巨大变化。
从数量上看，过去湖北长江干线大大小小合法非法码头共计2056个，经过三轮针对非法码头整治的“雷霆行动”拆除、关停、取缔了1211个，占全省码头数量的59%，近六成的码头被“干掉”。
从岸线来看，过去湖北码头、港口大量占用自然岸线，自然岸线占用率达16.3%，经过整治后，码头占用自然岸线的长度减少了47%，将近一半。目前剩余码头只占湖北长江自然岸线的8.6%。

整治后的武汉江滩。 澎湃新闻记者 刁凡超 摄 视频编辑杜心羽(00:28)

湖北省港航海事局党委书记、局长王阳红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通过长江岸线码头、港口的整治更多地为长江“留白”，保留了更多的自然岸滩，在这个过程中，湖北还针对过去码头、港口占用的岸边滩涂种树、种草，进行生态复绿，目前已恢复自然岸滩面积共计809万平方米。
为长江留白
夏日的傍晚，武汉市青山区的江滩公园一片绿意。站在长江大堤上望向长江，几位的市民正在江中畅游。所若不是当地人介绍，很难想象这片供当地居民休闲娱乐的江滩公园前身是100多年前修筑的武青堤。

武汉市青山区长江南岸，有市民在江边游泳。澎湃新闻记者 刁凡超 摄
作为老工业基地，青山区的长江边原来有许多工业码头，为钢铁、化工等产品提供运输便利，那时码头林立的江滩不仅感官上脏乱差，也常被居民抱怨“临江却不见江”。
2013年10月，青山区启动总投资30亿元的武青堤堤防江滩综合整治及临江大道拓宽改造工程，在一揽子的措施中，26个沙石码头被拆除，3个码头被作为工业遗址景观，一级水源保护区内4个溢流口被封堵，江滩整体景观和生态环境得到了全面改善。
在江滩综合整治过程中，青山区融入海绵城市建设理念，大量采用透水铺装材料，在场地内引入生态草溪、下沉绿地等，实现雨水资源化利用，也同时消减了70%的面源污染，成为武汉市面积最大的“会呼吸”的江滩。
“雷霆行动”
武汉青山江滩综合整治是近年来湖北省长江岸线综合整治的一个缩影。王阳红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湖北省内长江全长1061公里，是长江干线流经最长的省份，占长江全长三分之一，其中岸线全长1943.9公里。
过去，湖北境内绝大多数码头不同程度存在“小散乱”等诸多问题，特别是2004年《港口法》出台之前，码头建设管理无法可依，2004年《港口法》出台之后，码头建设管理才逐步走上正轨。
“过去长江干线可以形容是码头林立，砂石遍地，环境污染，乱象丛生。”王阳红说，过去管理部门组织过多次的专项整治行动，但整顿一次好一下然后又反弹，治标不治本。
“这一次与以往不一样了，”王阳红说，在长江经济带“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要求提出后，湖北省政府成立了非法码头治理联席会议，由省领导牵头，省发改委、交通运输厅、水利厅、环保厅、公安厅等为成员单位，省联席会议办公室设在交通运输厅。各市州县也组建了地方的联席办，全省上下联合行动，开展了三轮“雷霆行动”。
据王阳红介绍，2016年推进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召开至当年6月份，湖北省就将长江干线各市州清理出来的“取缔一批”非法码头全部拆除取缔到位，这是第一轮雷霆行动。
2016年底，随着中央环保督察组进驻湖北后，提出对集中饮用水水源地进行督查，长江、汉江里面不允许有污染的设施存在，这其中就包括码头设施，这样湖北省又开展了第二轮雷霆行动。
第三次雷霆行动是2017年，原环保部牵头开展了针对国家自然保护区的“绿盾行动”，又把长江生态保护提高到新的高度。针对湖北省内中华鲟保护区、麋鹿保护区等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境内的码头又进行了整治，不仅是非法码头要取缔，而且对合法的码头也要一并纳入整治。
王阳红说，经过三轮雷霆行动，长江两岸的岸线大幅腾退，过去散小码头林立的现象不见了，污染严重的问题得到明显改变，特别是取缔的非法码头的岸滩都栽树种草，长江的生态修复取得阶段性成效。沿线的港航部门还建立了巡查制度，严防发生非法码头死灰复燃的问题。
谈到成效，王阳红用几个数字来说明：2016年以来，湖北省长江干线共取缔各类码头1211个，泊位1383个，清退港口吞吐能力1.56亿吨，清退岸线长度149.8公里，复绿面积809万平方米，长江岸线得到极大的修复。
经过三轮雷霆行动，湖北的长江干线非法码头整治工作已经走在全国前列。拆除码头数量最多，腾退长江岸线里程最长，复绿岸滩面积最大。
王阳红说，长江干线整治后，湖北省码头大型化的趋势进一步显现，码头作业效率得到大幅提升。
“通过两年治理，全省虽然清退港口吞吐能力1.56亿吨，而实际上完成的港口货物吞吐量净增加3000万吨，说明在码头大型化、专业化的趋势下，码头的作业效率得到极大的提升。”王阳红说。
王阳红列举了荆州市江陵县的例子，该县原有码头泊位44个，取缔36个小散乱码头泊位，腾退出5公里岸线，并对剩余码头进行现代化改造升级，最终的变化是，岸线腾出5公里，泊位减少7成，港口货物吞吐量却增长近4成，诠释了新旧动能转换的意义。
先破后立
自参加工作起就一直在港航管理局工作的陈义宏告诉澎湃新闻，在湖北荆州，长江岸线整治不仅保护了居民的“水缸子”，也为荆州推动打造“万里长江，美在荆江”的新画卷留出空间。

整治后的柳林取水口饮用水水源一级保护区。 澎湃新闻记者 刁凡超 摄 视频编辑杜心羽(00:20)

位于湖北省中南部的荆州市，地处江汉平原腹地，长江干流横贯全市483公里，占全省45.5%。
荆州市中心城区的柳林、南湖、郢都三座水厂，担负着荆州市中心城区及周边乡镇120余万人的生产、生活供水任务。三座水厂的水源均取自长江，由于历史原因，各处水源地保护区内曾经都是码头林立，采砂厂云集，民宅、餐饮、排污口遍布，直接威胁着城区居民的饮水安全。

荆州市集中式饮用水水源保护区警示牌。澎湃新闻记者 刁凡超 摄
柳林取水口所处的饮用水水源一级保护区内曾建有一处砂石码头，码头上游还有一处中石化的储油库。陈义宏告诉澎湃新闻，为了保护好城市居民的饮用水水源，荆州市委市政府对包括柳林取水口在内的荆州市水源地保护区范围内71家单位、17加港口企业、34处码头泊位、116家污染作坊进行了关停取缔。
荆州市港航管理局局长陈义宏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过去，我们港航人的形象很不好，管的都是脏乱差，想建的项目建不了，不想建的可以随意建，现在国家实施最严格的岸线保护措施就是要高标准的进行港口建设，既要保护又要高质量发展。”
据陈义宏介绍，整治前，荆州长江沿线共有码头泊位498处，其中仅砂石码头就有303处。“小、散、乱"的码头格局不仅布局不合理、岸线利用效率低，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制约了荆州港的快速发展，更严重破坏了沿江生态环境面貌。
在整治非法码头的同时，荆州市重新对长江岸线码头进行合理规划布局，集并优化，经过一期整治，目前荆州港港口货物吞吐能力已达到5800万吨、集装箱吞吐能力达到21万标箱，初步形成了水、公、铁多式联运综合交通体系发展格局。
近日，《荆州港总体规划（2035年）》（以下简称《规划》）获交通运输部和湖北省人民政府联合批复。至此，历时6年数易其稿的《荆州港总体规划(2035年)》完成法律审批手续，荆州港口建设取得规划法律依据。
陈义宏说，《规划》的出台体现了“先破后立”的理念，根据《规划》，荆州港将形成“一港九区”总体规划格局，包含荆州港和松滋、公安、荆州、沙市、盐卡、江陵、监利、洪湖、洪湖湿地9个港区。《规划》的批复，将有效指导荆州港口资源保护和开发，对于推动打造“万里长江，美在荆江”新画卷具有重要意义。
“我感觉我们的港航管理比过去强硬了，地位也高了，”陈义宏笑着解释说，“这个地位的提高并非来自于行政职能的提升，而是来自于在长江保护与发展中，在各方的关注下，我们的压力更大了，动力也更大了，做起事来更‘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