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昕余专访南洋理工大学终身荣誉教授郭振羽：新加坡华人身份认同

[韩昕余专访] 南洋理工大学终身荣誉教授郭振羽：新加坡华族文化和身份认同的构建

供稿：昕余传媒

郭振羽教授昨天在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展开一场为纪念新加坡开埠200周年，关于原乡与新土的演讲，探讨新加坡华族文化和身份认同的建构。论坛的主席是《联合早报》前总编林任君先生。该讲座是吾庐俱乐部和陈嘉庚基金会为纪念新加坡开埠200周年，主办的文化讲座之一。

郭振羽教授是南洋理工大学终身荣誉教授、新跃社科大学学术顾问，他出生于中国福建，成长于台湾，成就于新加坡（1973年移居新加坡）他个人就经历了原乡与新土变迁，讲起这个课题，有更多的切身体会和感情。

演讲吸引近千人出席，可谓场面宏大。老移民、新移民都沉浸其中，被郭教授丰富的资料、深刻的剖析，独到的见解感染着，回忆与展望，思考与突破，让文化从血缘、族群、社区、走向国家的认同。

一，身份认同是建构性的，不是自然属性

作为一个移民国家，本地华族文化兼有原乡的共性以及新土文化的特性，这种先天存在的“双重性格”是新加坡华族文化特殊的宝贵遗产。而这种双重性又如何归属凝聚成新加坡文化和新加坡的国家意识，是开埠200年来一种文化的共同流向和人文建构。

然而文化不是一蹴而就，文化是沉淀性的，经过多年教育、习俗、习惯等等，逐渐建立起来的。

新加坡是一个多元种族的国家，以华人占74以上为先，因此华族文化认同与归属，是国家意识的一个重要课题。

郭振羽说，早期华人移民凭着各自不同的方言确立身份认同，福建人、潮州人、海南人等等，以方言和地缘为基础建立的会馆为新移民提供教育、就业、文化习俗甚至婚丧等全方位服务，然而，1819年至1912年本地华族的方言帮群身份，仍然是极为松散的，多元移民社会母语也是各个种族方言的集合体。华语系、马来-玻里尼西亚语系、印语系、印欧语系等等。仅仅华语系就有十几个方言组成。他举例子说，“郭”这个姓氏，据不完全统计，就有36个读音和写法，一姓多名，有着强烈的语文分歧。

二，华族的身份认同，是随着历史慢慢呈现出来的

1836年，华人占多数的闵潮粤客琼熔六大方言定调，成为华人社会定调和身份认同的基石。会馆和团的作为实际载体，帮助移民教育、就业、生活包括殡葬等，殖民政府的城市规划也是以此展开的。

这被理解为没有血缘的血缘组织，离开故土的地缘组织。

1860年福建会馆建立、1885年同济医院成立、1877年清朝第一个海外领事馆成立，开始办理“侨务”，确立华侨概念，1881年清政府总领事馆成立。1909年满清政府颁布国籍法，规范侨民身份。世纪之交，民族意识开始萌芽，本地华人首次有了“中国”意识，“祖国”的概念逐渐超越“故乡”。两个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就是林文庆和陈嘉庚。

郭教授说“在我看来，1912年至1950年是本地华侨身份认同最为强烈的发展阶段，也是新加坡华族文化的奠基时期。”

三，华族文化奠基至“祖国的远去”

1912年-1950年时20世纪华侨认同期。甲午战争、新启蒙运动，中国意识萌芽，1912年-1950年，华校、华报、新华文学等等蓬勃出现，1919年陈嘉庚、林义顺、李光前等倡导创建的南洋华侨中学、是华校的典范代表。1937年抗战爆发，成立南洋华侨筹账祖国难民总会。

1049年新中国成立，1955年万隆会议，随着中国宣布取消双国籍，给海外华人，一个艰难的选择，部分新加坡华侨选择回到故土大陆，大部分留下来，这是一个原乡与新土的重要选择，也是华侨变成华人的重要转折。祖国远去。随着反殖民运动、独立运动、1957登记公民权，新加坡建国，落叶归根，转为落地生根。

四，新加坡建国身份认同的构建

1965年新加坡独立后，政府通过学校教育、唱国歌、升旗礼、国民服役、国庆庆典和妆艺大游行等方式营造文化和国家意识，靠着“想象的共同体”建构国族认同至今。

郭教授还是不无遗憾地说：新加坡是世界上唯一不教国语的国家。没有自己国家语言的国歌，学校里教授的不是国语而是各个族群不同的母语。

郭教授说：没有新加坡民族、没有新加坡语，没有新加坡文化，何来新加坡人？如何建构新加坡的国家认同成为重中之重。

创建新加坡，被称为新加坡国父的李光耀曾经说：新加坡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国家。这确实让许多人感到心有感伤。

郭教授说：新加坡现任总理李显龙总结新加坡华族文化认同时说：新加坡社会经过多年的转变，已经融合了独特的新新加坡价值观，社会风气以及跟其他种族交流的默契，所以新加坡的华人跟祖国大陆及港台的华人都不相同。“”新加坡的华族文化与其他种族经过长期的互相交融已经具有本地特色。“

郭振羽认为，新加坡的繁荣向来都是由新旧移民共同打造出来的。他援引本地学者叶镁盛博士的数据说，历代非本地出生的新加坡人口占总人口比率一直维持在20%至40%。

跨境的中国来到南洋“新土”为适应新的环境，在以原乡文化为基础之上，必然吸取新的资源，由传统到创新，逐渐呈现其本土性和自主性。

五，田园不芜，要靠每一代人的努力

然而，郭教授认为，文化认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这种文化杂糅（cultural hybridity）是文化创新，也是新加坡文化一大特色。这种文化互动和文化杂糅来自异文化的养分，对中华文化和本地文化都是一个丰富和滋养。相互吸收、大胆创新，已经成为新加坡文化常态。比如戏剧、文学，华乐、舞蹈等，显示了新加坡华族文化具有创新的动力。

郭振羽教授同时也指出，塑造新加坡独特的华族文化正面临挑战，加上全球化进程蔓延，新媒体更加快速的传播等等，文化流变极为自然，使得“独特”越来越难定性。

文化发展需要时间沉淀由历史长河视野而言，新加坡华族文化要落地生根，目前还在起步阶段，还有待年轻一代接力前进，不但“生根”还要：深耕“

因此郭振羽认为：“文化发展不是说50年100年就能做到，而是一个不断深化和演变的过程。从历史长河的视野来看，新加坡的华族文化要落地生根，现在才刚刚开始，根基尚浅，所以不必太着急地建立新加坡文化。”

最后，郭振羽给出一个完美总结：“落地生根，生机就在足下；立足新土，边陲亦是中心”，要继续塑造独特的本地华族文化，既要传承，也要创新，“田园不芜，要靠每一代人的努力！“

供稿：昕余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