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三国（连载一三九）：互立军令状，成全人情，维系平衡

《三国演义》第四十九回 七星坛诸葛祭风 三江口周瑜纵火

诸葛亮回到了夏口，望眼欲穿的刘备率领众文武，早已等在江边迎接；刘备一见诸葛亮，不免激动万分：军师终于归来了，我也可以安心了！诸葛亮笑道：主公，周郎破曹只在今夜；如今我要抓紧时间调兵遣将，离别之情容后再叙。刘备点点头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军师发令！

刘备与诸葛亮来到大营内，升帐聚将；第一支令派给了赵云；让他率军渡江，埋伏在乌林附近的交通要道，若曹操败退到此，便纵火杀出。赵云在夏口多时，早已熟悉了周边的地理环境，于是他开口问道：乌林有两条交通要道，一条通往南郡，一条通往荆州；不知军师令我去哪条路上埋伏？

诸葛亮用赞许的眼光看着赵云，他心中暗想：子龙果然是文武双全，心细如发！于是他告诉赵云：曹操今夜必定会兵败如山倒，在这样仓皇逃窜的情势下；无论从安全角度着想，还是从重整旗鼓考虑；他都想要逃回自己的大本营许都。因此他会一路向北，从荆州转去襄阳，再经南阳回到许都；你只要埋伏在通往荆州的那条路上即可。

赵云领令而去，诸葛亮接着将第二支令派给了张飞；让他率军渡江，埋伏在北彝陵的葫芦谷口处；曹操败退到这里，早已人困马乏，必定会埋锅造饭；但见炊烟起时，便一起杀出；只要取胜即可，不必穷追不舍！张飞也不细想，便接令在手，匆匆而去。

不要说张飞，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诸葛亮的第一道命令和第二道命令是相互矛盾的！诸葛亮告诉赵云，曹操必定会取道荆州，逃回许都；可是他让张飞去埋伏的北彝陵葫芦谷口，却是最靠近南郡的地方！可是没有人对诸葛亮的安排提出异议，于是诸葛亮又将第三支令派给了糜氏兄弟和刘封。

这道命令很简单，就是让他们三人率军驾船，在江上拦截败退的散兵游勇，缴获丢弃的武器装备。第四支令派给了刘琦，他率军前往武昌江岸边，所做的事情和糜氏兄弟一样，说白了就是趁乱捡便宜！然后诸葛亮告诉刘备：我和主公率军前往樊口，于高处坐观周郎今夜火烧曹营，创立不世之功！

说罢，诸葛亮吩咐一声：散帐！话音未落，就听关羽高声叫道：军师且慢！我随兄长征战多年，一向冲锋陷阵在前；今日大敌当前，军师却不用我，是何道理？诸葛亮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道：云长休怪！将军胆勇过人，我自当委以重用；只是我心中尚有疑虑，所以不敢让你去呀！

关羽更加急了：军师有何疑虑，就请当面讲明！诸葛亮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我料定子龙、翼德两番截杀之后，曹操必然会败走华容道；我本想让将军去那里埋伏等候，生擒曹贼；却又想起昔日在曹营之时，曹操待将军恩情甚厚；我怕将军心生恻隐，放他逃走；因此才不敢让将军你去呀！

关羽一听这话，气得怒目圆睁，一张红脸涨得更红：军师太多心了！曹操当年待我确实不错，可是我在白马坡前斩颜良，延津渡口诛文丑；已经报答过他了！今日两军交战之际，我又岂能放过他呢？诸葛亮毫不松口：倘若放过，该当如何？

关羽被激得脑门上青筋突现：军师不信，关某愿立军令状！诸葛亮立即让人写好了军令状，交到关羽面前；把关羽气得直哼哼：军师啊军师，难道你还怕我关某人跑了不成？他刚要签名画押，忽然心念一动：且慢！倘若曹操不走华容道，军师又当如何呢？

诸葛亮笑道：将军可在华容道两旁的高山之上，堆积柴草燃点烟火；曹操见到烟火，必走华容道。关羽有些不解：曹操若看见烟火，便知有伏兵，他怎么还会来呢？诸葛亮答道：若是常人，必不肯来；可是曹操自诩熟知兵法，精通诡道，加上其性格多疑；他若看见烟火，必定会认为我军于小路虚张声势，于大路埋伏重兵！只要将军按我的计策行事，倘若曹操不走华容道的话，我也愿立军令状！

关羽这才转怒为喜，在与诸葛亮互立了军令状之后，他兴冲冲地领命而去；大帐里只剩下了刘备和诸葛亮，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刘备，此时却变得忧心忡忡；诸葛亮笑着问道：主公可是为了云长而闷闷不乐？刘备答道：正是如此！我深知云长义气过人，刚才军师激他，他一时答应得爽快；可是我怕他到了华容道上，还是会真的放走曹操！

诸葛亮笑道：我料云长一定会放走曹操的。刘备听了心里更慌：那军师为什么还要派他去呢？为什么还激他立下军令状呢？倘若他真的放走曹操，这便如何是好？面对着刘备提出的一连串问题，诸葛亮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当年青梅煮酒之时，曹操曾视主公为天下英雄；但不知主公是如何看待曹操的？

刘备一怔，他若有所思地答道：曹操虽然是篡逆奸贼，却深通谋略，善用人才；继而剿灭诸雄，平定北方；实属我平生罕见的劲敌！诸葛亮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可也正因如此，曹操杀不得！刘备有点被闹糊涂了：军师，这是为何？

诸葛亮答道：第一，主公也知道曹操善用人才，可是凡事有利亦有弊；曹操手下的文武，皆有大才；曹操若在，还能镇得住他们；可若是杀了曹操，他们就有可能会心生觊觎，割据一方；第二，曹操虽然平定了北方，可是长城以外，大漠之上，却依然有众多外夷；曹操若在，他们必定不敢进犯；可若是杀了曹操，他们就有可能会蠢蠢欲动，入侵中原！如此一来，内有权臣割据，外有夷族入侵，则北方必乱！

刘备还是没有明白过来：那不是正好吗？就让他们相互混战，互相残杀，也就无暇顾及我们；对我们而言，不就完全没有威胁了吗？诸葛亮摇摇头道：主公可曾想过，对江东不也是如此吗？一旦曹操被杀，北方混战，江东也就更没有威胁了；如此一来，孙刘联盟已经没有了意义，孙权和周瑜必定会生图王霸业之心，从而与我们反目！

刘备这才回过味来：原来如此！诸葛亮接着说道：荆州毗邻江东，是江东称霸天下的必争之地；若江东引得胜之兵主动出击的话；两相对比，江东兵精粮足，而我们尚无立足之地；况且曹操若是被我军所擒，曹军残部必来报仇；到那时两路夹击，我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区区江夏，又如何能够固守呢？这不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吗？

刘备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此说来，曹操果真杀不得！诸葛亮答道：正是！若放曹操逃回许都，他在心有余悸之下，即便要重整人马再来报仇，也需要一定的时日；曹操不死，江东心存忌惮，也只能继续和我们保持盟友关系；如此才能形成鼎足之势，从而让我们有机会能够趁虚夺取荆州，立业为家！

刘备这下才完全明白了：先生神算，世所罕见！可是云长若真的违了军令状怎么办呢？诸葛亮笑道：我若真想杀了曹操，那么曹操根本就到不了华容道！我料曹操兵败之后，必定先去南郡，稍作喘息，然后再回许都；可是我却让子龙埋伏在乌林通往荆州的路上，最多也只是掩杀一阵；子龙若扼守在通往南郡的要道之上，以他的精细和骁勇，恐怕曹操插翅难飞！

而翼德埋伏在葫芦谷口，那一处尽是山路；若曹军大将一拥而上的话，翼德只顾勇猛拼杀，曹操完全能够夺路而去！如今我故意派云长去华容道埋伏，不是正好让他还了曹操的人情吗？待他回来的时候，我会先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主公和一众文武自然会为他求情，我不也就正好顺水推舟了吗？这样既成全了云长的人情，又维系了天下的平衡！

刘备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多谢军师成全云长！可是他心中却在暗想：云长心思深沉，不像翼德那样鲁莽直率；新野县两番用火，翼德早已对军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云长心高气傲，对军师虽然口服，却并未完全心服；这一次互立军令状，让军师捏住了云长的短处，必定能够收服云长；军师真是好手段！他顾念我与云长的兄弟之情，所以故意不说；既是如此，我也不必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