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骑兵到火枪手:17-18世纪之间的西非沿海军事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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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人们对奴隶三角贸易中的加勒比海地区过多关注，却很少有人会发出疑问：为什么非洲西部的几内亚湾一带，会成为欧洲商人获取奴隶的主要来源地？

事实上，在欧洲人在几内亚湾开展贸易的同时，西非内陆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欧洲人带来的财富和新技术正在快速改变着还处在原始社会晚期的西非各部落。从15世纪中期开始，连续出现了两个在政治和军事上制霸西非的黑人强国。他们为了发展和欧洲人的沿海贸易，频繁发动战争以获取奴隶。可以说是得贸易者昌，失贸易者亡。对沿海贸易主导权的争夺才是推动奴隶产生的直接因素。

1骑兵霸主的奥约王国

17世纪早期的奥约王国核心区域

奥约王国诞生于14世纪中期，当时的他们主要受到西非传统商路的影响。这个约鲁巴人建立的北方国家，领土和强大的桑海帝国接壤。受其影响，奥约接上了发达的撒哈拉西部贸易路线，可以获得很多商业利润。他的社会组织与军事传统，也比较推崇桑海人的经典模式。

当时的约鲁巴人，以放牧为主兼营农业。依托贸易带来的财富，组建了一支以骑兵为主的军队。阿拉伯商人将优质的北非战马贩卖到奥约，让本地豪族可以组建精锐的冲击骑兵。他们通常携带阿拉伯风格的骑兵矛、1支投掷用的标枪和剑。当然，这些高大的骑士也是国王的仪仗队，只有在最紧急的时刻才会发起进攻。

正在同奥约人贸易的阿拉伯商人

所以，奥约军队真正的杀手锏是众多轻骑兵。西非北部辽阔的草原，为他们提供了大量非洲本地马匹和熟练骑手。奥约轻骑兵通常使用长矛或弓箭，专门在南方的农耕部落完成收获前开始袭击。除了抢夺已经成熟的庄稼，还要为奴隶贸易而掠取俘虏。轻骑兵的机动性优势，让南方的农业邦国往往很难做出有效应对。只需要几年的反复摧残，就可能失去对北方强权的抵抗实力。

好在西非南部的森林区域有大量的蚊虫，所以大型牲畜很难生存。所以，奥约的骑兵部队可以定期南下袭扰敌人，却没办法长期停留当地。他们在南方的沿海战争中，必须依靠臣属部落的征召步兵。

奥约人在南方大量使用征召的仆从步兵

典型的西非本地步兵，通常都配备1面大盾、剑和长矛。盾牌长1.2米、宽0.6米，外层覆盖大象皮或牛皮，可以抵御一般箭矢的射击。这些人还经常是用剑高手，1柄0.9米长的重剑在他们手中使用的出神入化。在南下征伐的过程中，约鲁巴人从对手那里学会了使用标枪部队作战。每个士兵通常携带3支标枪，在30步的距离上可以进行三轮投射。正是依靠这些征召步兵，奥约人才得以将自己的领地一直延伸到后来黄金海岸、象牙海岸等滨海区域。整个王国也盛行尚武之风，国王将出征获胜视为理所应当。一旦遭遇失利，领军大将就会自裁谢罪。在这样强势的军事文化引领下，奥约到18世纪晚期，还能迫使西非沿海的另一强国达荷美臣服。

憾的是奥约的强盛并没有维持多久。政治和贸易两个方面的因素导致这个不稳定的帝国在到达巅峰后迅速滑落。由于国王需要和大贵族们共治，所以会因为各种原因而陷入动荡。这导致王国在18世纪末，爆发了惨烈的内部战争，极大消耗了自身实力。同时，奥约人也忽略了科技发展对战争形态所造成的改变。在他们和沉浸于发展骑兵的良好感觉中时，邻国达荷美人的火枪手部队也呼之欲出。

奥约人到19世纪都没有改进自己的军事系统

2火枪立国的达荷美人

达荷美王国的旗帜

达荷美比奥约晚建立100多年，但崛起的速度却要快许多。这个国家发源于尼日尔河三角洲，建立后就开始和欧洲商人展开贸易。绰号乌挨戈巴扎的第二代国王，组建了一支以亲信和随从为核心的国王军队，并摸索出一套和传统西非战术不同的新战法。火枪手是达荷美军队的核心，帮助王国迅速成长为尼日尔河流域的军事强国。

王国实行高度集权化统治。在国王之下设有首相、皇家总管、政务大臣、财政大臣等职位，后来又增加了专门负责和白人交易的洋务大臣。他们的军队也分为步兵和骑兵。前者主要分布在左右两翼，后者通常部署于中间靠后位置。

早期欧洲旅行家笔下的 达荷美王国

当然，达荷美最有名的还是直接隶属国王控制的女子卫队，其规模一度超过6000人。参加卫队的女孩除了武艺出众，更必须是没有结过婚的处女。因为达荷美人相信，处女的纯洁可以使她们获得祖先的庇佑，免遭火枪弹药的伤害。

但实际上，达荷美女子卫队的成员结构与后来的祖鲁伙伴军类似。征召没有成立家庭的年轻女性，很容易激发起同龄人之间的认同感和荣誉意识，进而增强全军的战斗力。在19世纪末的法国进攻达荷美的战争中，法国士兵还能见到大量手持夏塞波步枪和大砍刀的女战士，前仆后继的向法军阵地发起冲锋。虽然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还是要努力阻止法军进入达荷美国王的神圣宫殿。

达荷美士兵大量装备了从欧洲进口的火枪

达荷美能从西非各国中脱颖而出，靠的不是处女军团和农业生产，而是同欧洲的繁荣贸易。为了扩大与欧洲人的贸易规模，他们独占了对欧洲的奴隶出口。许多临近的小国和部落，会在被达荷美人征服后保留旧的行政体制。大部分内部事务不受干涉，唯独对外贸易权会被新的宗主完全控制。结果，过度掠夺奴隶的行为导致土地无人耕种，逐渐变成一文不值的荒地。

18世纪早期的达荷美国王阿加扎，曾试图改变这种恶性循环。他派人围攻和劫掠欧洲人在沿海商站，截断内地通向沿海的贸易路线。然后派遣使者到欧洲去招商引资，希望他们在达荷美投资设立种植园，利用王室奴隶进行生产。这样的做法，很快引起欧洲舆论的敌视。因此，达荷美虽然在后来还有进一步繁荣，却已经无可避免的遭到地缘格局变化的挑战。双方最终为控制沿海地区而爆发冲突，进而酿成了让达荷美亡国的战争。

达荷美军队是西非本地最具近代化水准的

在17-18世纪的西非，奥约和达荷美分别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模式。奥约崛起于西非北部，国内以农牧混合经济为主。所以，军队的看家本领就是骑兵。在经济和文化上也更多受传统的撒哈拉商路影响。达荷美则以农业为本，兴盛于和欧洲人展开的国际贸易，军队中配备了相当数量的火枪。在政治方面，奥约王国保留了较多的军事民主制成分，达荷美国家则偏重于君主专制。

然而，他们无不是外部世界变迁，投射在撒哈拉以南地区的结果。一旦忽略或忘记以上事实，这些小国的命运就会立刻变得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