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报评“地名整改”：关键不在门楣上治理 需要从根子上提升审美

　　整治地名，是为一段不规范的城市命名史纠偏，也为将来城市发展确立标准与法则。说到底，真要避免洋名、怪名泛滥，关键还不在门楣上的治理，而在于根子上提升审美与自信。

　　睡前聊一会儿，梦中有世界，大家好。我是党报评论君。

　　最近，从海南、福建再到浙江、陕西，各地正在向“大、洋、怪、重”的地名说“不”，引来不少讨论。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人在大地上生活，大地也因为人的活动有了意义。自其大者观之，地名承载着一个地方的历史、记忆与情感，是“文化灵性”的一部分，聚集了精神，沉淀下气质，蕴涵着情感。几个字，就是一方水土一方人。自其小者而观之，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而言，地名不仅是地上的坐标，也是生命的坐标，通过地名，我们找到回家的路，也形成一生的记忆，那些或雅致、或质朴、或直白的地名，早已成为我们在世界上定位自己的一部分。可以说，地名里见历史，见生活，见情感。

　　作家冯骥才曾说，“一个地方自有地名才算是真正的诞生。”城市化面貌的巨变，让更多的地方得以“诞生”，各类建筑、社区拔地而起，都需要我们去“命名”，让人们与之产生文化与生命的连结。然而遗憾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命名”却面临不少问题，以“大”“洋”“怪”“重”四字总结，可谓得其实。这些名字，既与各地风貌不贴合也总是容易雷同，模仿气息浓重、传统精神不存，有些为了吸引眼球更是诘屈聱牙。试想一下，走过“罗马大道”，在“S.W.G路”左拐，穿过“672·印象”，看到“环球万国首府”再右拐，“帕提欧公寓”旁边就是你要去的小面馆，任谁都难免一时混乱，不知身在何方吧。

　　这背后，有追逐商业利益的原因，也有管理不规范的原因。一些楼盘在售卖时，总想着“一名惊人”，用浮夸的字眼突出想象中的卖点，比如豪华、比如时尚、比如浪漫、比如宏大，因而有了没有欧洲人的“欧洲城”、傍着臭水沟的“威尼斯小镇”、见不到树的“维也纳森林”等等。究其原因，因为许多地方新楼盘命名环节不是前置的，即便登记在册的是“矮凳桥小区”，“大、洋、怪、重”的名字也随着各种广告声名在外，覆水难收。从这个角度来说，整治地名，是为一段不规范的城市命名史纠偏，也为将来城市发展确立标准与法则。

　　不过也要注意，正因为“地名里见历史，见生活，见情感”，有些街巷、小区名虽不那么规范，但口口相传也久，甚至成为了地标性名字，新的文化属性、社会属性、公共属性在凝结。这决定了地名的修改不得不更审慎、更科学，也更规范。其实，即便一个人要改名，也会涉及到户籍、学籍，涉及到身份、社交，甚至亲友乃至自身记忆，更何况一个被更多人叫了更久的地名？换句话说，改地名，也要考虑背后的“社会成本”。说到底，这不是一个一朝一夕之间就能“焕然一新”的问题。

　　从社会反响来看，大多数老百姓不反对规范地名。但是，正因为认识到地名是“大地上的事情”，是我们回家的路，所以他们更期待城市治理讲究细致与人性化，避免简单粗暴的“一刀切”。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城市管理应该像绣花针一样精细。精细化的治理一定是用心的，也一定是熨帖的。我们很理解一些城市迅速推进工作的迫切心情，但要认识到，精细化治理既非坐视不管，也不能用力过猛，否则就会容易让公众因不理解而不支持，稀释了工作本身的正当性，流失掉推动工作的人心。多听听百姓心声，多给公众以便利，是精细化的重要标准。就像海南省民政厅领导说：“需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清单的公示并不是最终结果，只是评估论证阶段的一个关键环节”，杭州有关部门的表态则更明确：将充分尊重群众意愿，对于可改可不改的不予更改。而对于该改的地名，在改之前需要充分做好前期论证，综合各方意见形成共识；在改之也需要做好后续工作，从地图出版到社会管理都做好配套，而不是一改了之。这才是百姓乐于见到的科学、审慎和规范的工作态度。

　　精细化的治理，也一定是法治的。从法治的角度看，清理整治的到底是地名，还是酒店、门店名，这涉及到法律依据的问题，需要从性质上厘清。否则，就可能遇到像“维也纳酒店”这样作为商标可行但作为地名不可行的冲突案例。而同样，什么样的地名需要改，不管是规范性的还是禁止性的，都需要从相关法律出发，如此才能避免“大洋怪重”尤其是前三个字，成为一种主观判断。否则，就可能出现认为老大桥不够大了，而要将“大”字拿掉的事情。这显然是误解了“夸大”的本义，反过来将规范工作扩大化了。

　　说到底，真要避免洋名、怪名泛滥，关键还不在门楣上的治理，而在于根子上提升审美与自信。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没有靠一剪刀剪掉喇叭裤，但用更好的发展自然而然地迎来了国学热、汉服热，欣喜地看到文化自信的一步步提升。城市发展也是如此。今天，我们完全有能力用更自信的方式为一段“不自信”的城市命名史纠偏。

　　这正是：欲去其名，先取其实。大家晚安！

　　（文|何鼎鼎）

　　（来源：人民日报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