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木乃伊
这么多年
你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
嫌弃夏天的阳光太过热烈
江南的天空太过纯净
或许还责怪我太过悠闲
衣服太过亮丽
我希望与你一起畅想未来
或者谈点过去的事情
像亲属一样
喝点酒 一起仰望天空上的那片乌云
你一直没有答应
我只有围着你一圈一圈地转
有时看看你 也看点别的什么东西
也不再说一句话
2016.12.
下雪了
有人一边奔跑
一边喊下雪了的时候
我正埋头整理鞋带
抬起头
窗外灰濛濛的
并没有雪在飘
许多窗户中
有许多人伸出比我更长的脖子
看向天空
嘴跟着喊——
下雪了
这时 我明白
真的下雪了
2015.12
不知道出去没有
一只苍蝇不停地
冲向窗户
撞击玻璃的声音
震动了门外的树枝
我快步走向前
打开窗户
它吃惊地摇摆翅膀
没有朝窗外飞去
而转身
到了屋里的角落躲藏
我不得不掀开床板 箱柜
还有墙角私藏着许多记忆的匣子
开启了所有窗户
很长时间过去
不知道它飞出没有
玻璃窗前
我一个人站着
看着外面的天空
2015.5.
一直想用比喻的方式跟你交流
说话前
沏一杯茶
这样
我的表达就会更流畅起来
你从来都喜欢
淡黄 浅蓝相间的蝴蝶一样的颜色
像黄昏中的青瓦房
连同关门的吱吱声音都带上微笑的气息
我不得不收敛起被破皮鞋裹着的脚步
放弃粗放的问候
乘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
从你的侧面或者背后打着手势
把舞蹈教科书上所有的肢体动作
都加上了中古
甚至更远的修辞手法
这样的交流方式
让天色更加接近平静
有些猜测的东西
成了真实
街灯 还没全部亮起来以前
能见度 刚好达到可以看清楚
那些可以看到
或者原本无法看到的东西
知道了这一些
我的身心一下子愉悦起来
你也笑着了
我们
都变得像墙上的灰尘一样
自然又真实
2015年，过戴望舒故居
今年你110岁
看起来还是45岁的样子
金丝眼镜
也是新的
春天或秋天的雨
与痨病中的咳喘都充满青春的活力
这样也挺好
放弃了一脸皱纹
放弃老年痴呆的奇谈怪论
再过三千年
左邻右舍都已没有踪迹
你簇拥丛生的青草
还是一脸朝气
你居住过的地方也一样
与你的青春
与蓝天 白云
一起
无所适从
水放在手心
不一会儿干了
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危险的动作
所以多年以来
一直拒绝与水相关的东西
包括洗澡
以及观赏天上流动的云
再以后
就养成拒绝的习惯
希望达到 没有挂碍的境地
有人劝导说
还是感受一点性爱吧
听说那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我不停地在想
是否
拒绝这个建议
2019.6.1
今夜，我们在一起
镜子里 花白头发的反光
有些刺眼
这时
我就盼望 夜晚早一点到来
我知道
今夜
许多老兄弟在一起
只有黑色中
大家才能像门外林子里的树木一样
簇拥着
拍打肩膀 高喊——
喂，小子
这么多年过去
还当年一样
乌黑的眼睛 鸟黑的头发
什么都没有变化
摔跤之后的遐想
月亮刚出来
我就摔了一跤
手臂出了血 头也破了
人们都说
还好体格不错
不然
摔成这样
肯定玩完
我不吭声
有一个女人也不吭声地看着我
我想
那些人是夸我奉承我呢
还是
他们只是喝酒的时候随便说说
那个女人为什么那样地看我
眼睛里 还有一点点的冷漠
是我该摔呢
还是不该摔这一跤
月亮越上越高
已经到了半空中了
我赶紧拉起窗帘
为了让自己不再摔跤
也让自己再好好地想想
2019.6.
装修记
你砌的墙斜了
泥工回答 别人家都这样的
水龙头怎么还没有水
水电工说 是的
水管还在工厂里
空调不送风
安装人员表示
安装得已经很仔细了
看着涂抹花白油漆的屋檐
我斜盯了漆工 一眼
一声不吭
他也看了看我
一声不吭
我暗暗庆幸
没有冒失责问
这个地方
是没办法鉴定的
2019.3.
旅馆装修消防验收记
嗯
这个要拆除
那里要添加一幅刺绣
嗯嗯
上面不能这样
里面的角落 要有光亮
嗯 不——
是这样的
避险很要紧
楼梯的东边应该修一条铁路
作为紧急撤离通道
西南要有仓库 储粮
以备被困之需
北方 北方要有风与空气
嗯 风 空气很重要
嗯 嗐
客厅左边还要有荷塘
灾难来的时候
可以赏花 以获得精神鼓励与支持
这很重要
你们经营者不要光顾赚钱
要有社会责任
嗯 右边的卧室呢
右边要有防患未然的意识
嗯 要前瞻
前瞻性
要有音乐 诗画 与远方
嗯嗯 先按照这些意见改进
下次还要来检查
嗯 嗯嗯
还要来 还要来的
2019.5.
远村：著名诗人、书法家、文学评论家，浙江金华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编著有诗歌、书法集多种，曾多次获得诗歌、书法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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