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航玻璃碎裂，又一个“中国机组”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张仲麟】

又是一个周日，笔者睡到中午起床时扫了眼手机，友人留言道：南航3101风挡破裂，在北京降落。看到这条消息，我顿时从床上蹦了起来——毕竟川航飞行中风挡玻璃脱落一事才过去一年多。搜了下航班信息与照片，居然还是南航的“蓝胖子”A380，即国内仅有的五架A380之一。

结合南航CZ3101北京落地后的现场图片、飞机飞行轨迹以及当时的气象云图等情况，不难还原出当时的情况。

5月26日上午11点许南航CZ3101接近北京首都机场时，北京正处于雷雨天气之中，进出港受限。南航CZ3101的机型为A380，作为超大型飞机，对于机场起降的气象条件要求较低。根据北京附近地区网友反映，CZ3101出现特情应答机7700（指飞机遭遇机械故障）时，该区域正在下冰雹，从现场照片来看冰雹约有乒乓球大小。正在降低高度等待降落时显然南航3101航班遭遇了冰雹袭击，机头雷达罩遭冰雹撞击后大量掉漆，而风挡玻璃也被冰雹多次击中并产生裂痕。

当天北京及附近地区下的冰雹，可以看出颗粒很大

南航CZ3101机头遭到冰雹撞击，碰了“一鼻子灰”

遭到冰雹撞击后的驾驶舱侧面风挡玻璃

风挡玻璃及其结构

风挡玻璃对飞行员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哪怕如今飞机搭载着无数先进仪器设备，可以达成0可视度飞行与降落，依然需要这个世界上最古老以及最可靠的传感器：人的双眼。飞机驾驶舱的风挡玻璃需要

满足以下条件：

1.具有高可视度；
2.具有除雾功能；
3.能有效承受气动载荷、增压载荷、结构载荷和气动冲击；
4.具有足够的强度来抗鸟击抗冰雹；
5.风挡玻璃的外形要满足气动设计。

上述几个条件结合在一起，注定让飞机的风挡玻璃不是一块普通的玻璃，而是集气动设计、光学性能、强度、加工工艺等严格要求于一体的工业高精产物。为了满足这些需求，飞机风挡玻璃的结构也非常复杂。

飞机风挡玻璃的结构

三层玻璃与多层高分子聚合物夹层所构成的风挡玻璃具有足够高的强度与吸能性能。哪怕鸟击将玻璃的后层也撞碎了，但聚氨酯夹层的存在可使玻璃处于裂而不破状态，避免发生失压。根据南航CZ3101与塔台通话的录音也可以看出这一点来。

塔台：南方3101，现在有关单位想了解下风挡破裂的原因及损坏程度
CZ3101：南方3101，现在还可以看到外头，就是有裂纹，外侧

从通讯录音中可以判断，风挡玻璃受损后只有外层玻璃受损，而外层玻璃并非结构层。南航3101飞机的风挡玻璃结构层未受损，并不存在飞机爆裂的风险，只是其外层玻璃损毁严重，大量遮挡了飞行员的视线，使其不得不进入紧急状态。

外层玻璃碎裂后在一定程度内可以继续飞行

风挡玻璃有多坚固？

由于外物撞击（鸟击、冰雹、FOD等）对风挡玻璃来说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所以风挡玻璃对强度有着极高的要求。根据相关论文中对各种材质风挡玻璃使用柔性鸟体进行的鸟击试验，使用1.8KG的柔性鸟体（不是没化冻的鸡）以100m/s的速度撞击风挡玻璃时，模拟现有风挡玻璃结构的五层夹层玻璃在试验中完好无损。1.8KG的柔性鸟体以100m/s（该速度为常见的发生鸟击时飞机与鸟的相对速度）撞击飞机风挡玻璃的动能为9000焦耳，相当于12.7mm重机枪发射的弹药所携带的动能。

只有全无机玻璃构成的样本在试验中遭到了完全贯穿。使用了多种材料多层结构的风挡玻璃可以保持完整

撞击试验后多层玻璃所产生的裂痕，可见玻璃没有贯穿，其裂纹也与南航风挡玻璃相似

这也是为何在劫机事件中，地面上的警方从来不透过飞机风挡玻璃用狙击枪击杀驾驶舱内的劫机者的原因。警用狙击枪最大口径也就7.62mm，枪口动能3000焦耳左右，在飞机厚实的风挡玻璃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只怕会出现一枪打出去后弹头卡在玻璃里的尴尬场面。

可以说状态良好的风挡玻璃其强度是非常值得信赖的，而其多层结构也决定了单一玻璃层失效也不会危及飞行安全。纵观几十年的世界民航史，进入喷气时代后非外力因素所导致的风挡玻璃完全碎裂仅有一起（英航5390航班为固定风挡的螺丝尺寸不对导致脱落，并非玻璃无外力下爆裂）。

英航5390由于固定螺丝尺寸不相符导致风挡玻璃空中脱落，机长半挂在飞机外

“中国机长”，不止一个

风挡玻璃虽然坚固，但风挡玻璃的中层与内层这两个结构层玻璃若发生了碎裂，那将会产生严重的安全隐患，最糟糕的结果莫过于川航飞行中风挡脱落事故了。

2018年5月14日，从重庆飞往拉萨的四川航空3U8633航班在飞行途中发生风挡玻璃破裂事件。川航8633在西藏高原上空三万英尺高度巡航时，驾驶舱正面右侧风挡完全碎裂，副驾驶半个身体被吸出窗外。窗户爆裂时内外巨大的压差以及飞机450节巡航速度时带来的狂风摧毁着驾驶舱内的一切。

川航8633降落后一片狼藉的驾驶舱

零下三四十度的温度，高达数百公里每小时的风速，驾驶舱内仪表和显示器几乎全毁，只有备用仪表可以用，而且飞机处于青藏高原上空，无法下降高度处于安全高度。在种种极为不利的复合故障之下，英雄机长刘传健及其机组将飞机完整地降落在成都机场，整个事件中无人受伤，成就了“中国机长”的传奇故事。

川航8633事件中除了蓝框内的备用仪表，其他飞行仪表及FCU组件全毁

虽然南航3101事件的危险程度比不上川航8633，但危险性也丝毫不小。

从驾驶舱内的照片可以看出，正面的左右两块风挡几乎全都被冰雹密集击中，形成了大量的蜘蛛网。而当时北京首都机场气象条件非常糟糕，处于雷雨之中。虽然南航3101的机型为A380，很多小飞机无法降落的条件A380可以降落，但在风挡玻璃密布裂痕严重影响视线，且处于复杂气候条件的情况下，降落依然需要勇气和技术。

正面风挡玻璃已经成了“蜘蛛网”

从气象雷达中可以看出当时北京天气有多糟糕

事发之后当时塔台与地面的录音很快就被放出，笔者的友人就是在live ATC上听到这一情况的。从录音来看，南航3101机组声音非常冷静，没有慌乱迹象，还顺便和塔台取消了MAYDAY状态，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特情处置安全降落。

毕竟作为南航门面飞机，A380的机组必然经过精挑细选，技术过硬，心理素质过硬。而这样的机组，还有很多，无数默默无闻而又训练有素的机组在紧急时刻都可能是英雄的“中国机长”。

根据川航8633航班事件拍摄的电影《中国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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