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氢发动机”项目政府决策是怎么出笼的？

短评

5月23日的《南阳日报》头版刊发报道，称“水氢发动机”在当地正式下线，有地方党政官员现场办公“为氢能源汽车项目取得的最新成果点赞”。报道引发舆论关注后，南阳市工信局表示，该项目尚未验收，系记者在报道中用词不当。

这个被称为“全球首辆水氢燃料车”的新产品，在被南阳当地媒体作为政务新闻发出前，涉事企业其实已经对外宣称“在不加油不充电只加水的状态下，续航里程可以超过500公里”。引爆舆论的槽点在于这种说法突破了科学常识，水和反应物在一种“特殊催化剂”作用下产生氢气和水解产物，车辆只需加水即可行驶，这被认为是上世纪90年代“水变油”闹剧的翻版。

有专家谨慎地给出“有科学原理，但项目未必靠谱”的判断。社交平台持续一整天的“科普狂欢”，项目引发巨大舆论争议后，涉事企业的最新答复也颇为模糊，仅表示“事实摆在这里，不是瞎编的”。事实上，南阳“水氢发动机”项目与舆论争议之间，从始至终可能都只是并不相交的两个视角：网友热议科学常识，但在地方政府层面起作用的可能只是招商逻辑，以及“突然加速”的投资冲动。

据报道，在该项目83.16亿元的总投资中，南阳市政府平台出资40亿元。工商登记资料显示，在2018年11月27日注册的本次涉事的新能源项目公司，其2亿元注册资本，代表政府投资的南阳高新区投资有限公司认缴金额9800万元占股49%。在地方政府招商引资大背景之下，大量公共投资真金白银投入其中。那么，值得追问的是，从项目签约、落地到官员站台，南阳方面对“水氢发动机”项目的决策审核经过了多少个制度化流程评估？

一个项目靠不靠谱不能仅仅依赖官员个人的知识储备和科学素养。地方重大项目的决策流程，除了项目方自说自话的预计产值、税收和就业贡献等数据，项目本身的可行性还应当有基本的专业论证、行政审核和法律把关。2012年6月南阳地方政府就与涉事企业开始接触，2018年9月达成项目合作框架协议，但在此之前的2017年2月，工信部针对新能源汽车骗补企业开出罚单，金华青年汽车等7家骗补车企受到行政处罚。公开信息显示，涉事关联企业多次被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企业，企业实际控制人庞青年也已被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被限制高铁、飞机出行的企业家是如何实现跨区域投资和项目落地的，个中细节颇耐人寻味。

地方重大公共决策引入法律把关的同时，也必须要有科学的专业论证护航，而不能让公共投资的决策被招商引资的冲动所裹挟。作出招商或者决策之前，应当对合作企业的征信情况做查询和审核，这是避免公共投资损失的最起码要求。而从具体操作来看，行政序列或者司法流程中的基本查证和核实应当并不存在难度，只需要既有的地方决策流程被扎实执行，并尽到基本的审慎义务。当地政府部门为何会作出一个如此充满争议的投资决定，这的确让人不解。

现在看来，当地政府的决策流程有必要做彻底复盘。起码近亿元的注册资本直接投资，加上地方招商政策、土地投入和税收优惠等等公共开支，这一系列地方政府决策的做出，是否扎扎实实走完了必要的公共决策流程，在程序中对政府投资是否有专业的科学把关，对项目合作方是否有充分的背景调查，都非常值得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