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三）

1. 1. (五)
   

各班关系好的同学已经开始一块到照相馆照相合影，互赠纪念品。纪念品多是日记本，本子扉页上多写的是XXX同学分别留念。下面是一段互为勉励，鼓励的话：“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扎根农村干革命！”落款：同学XXX，名字下面是年月日。各班的团支部、团小组已经利用下课时间以口头形式通知或组织团员下午还是明天中午一块去城里最大的大桥头子上的照相馆照相。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一）

本来就不大的延河照相馆楼上楼下，门里门外人挤得满个沿沿。人们仿佛这一走，这辈子相互之间不定还能不能再能见上面似的，每个人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在那一张黑白照片上，为自己留下美丽珍贵的那一瞬间。

照相馆分上下两层。一楼开完票，上到二楼。进门一块黑色的幔布将白天和黑夜一分两半。

还是早以前带有三角形支架的老式照相机，人坐定，姿势一摆，摄影师过来将没照过相的你僵硬的头身子扳正，两边两个带灯碗子的打光灯往开一打，后面一块大大的布景，黑衣大侠似的摄像师手里捏个护士给病人量血压用的橡皮皮囊，害怕曝光，用一块厚重的黑布将身子和相机都苫住，看着相机方框框里的人头摆正了，这边刚说了声：“好了，都朝这看。”那边手捏的橡皮皮囊“噗嗤”一声，就算好了。大灯打开，一边把张取相票递给你，一边对你说着“下个星期来取。”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号排到的人，已经揭开门帘进来了。

坐在那一块黑布蒙的，人和相机刚好是个照面的相室里，男的个个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女的小棉袄上套个干净的低领罩衫，白净脸盘后面留两个羊角辫，张张笑脸都是那么的质朴靓丽,俊样好看。

学校也从照相馆请来照相的，通知各班班主任招呼各班同学在学校前院挂有毛主席为任弼时女儿，延中学生任远志题词“光明在前”大红油漆匾牌下拍照班级毕业合影照。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半，个子依然没有长高，小棉袄外面套有四个兜蓝布衫，头戴火车头棉帽的我，仍然是站在最后一排，目光平视，说不出心里在想着什么！

马上就要走了，母亲从炕上拉出那块染料染成草绿色的麻袋做的褥子，拆洗后将它翻新后又做成一床被子，用他来替代我和妹妹走后，家里有亲戚来时，两个弟弟盖一床被子。没亲戚来了，两人一人一床被子不用伙着盖。

母亲娘家穷，担心独苗的弟弟会有不测，恨不得自己不吃不喝，将心挖出来填换,笼络,感化娘家庄里所有的家户自家，远近亲戚。陕北高原一抹动人风景｜《山坡坡上开满山丹丹花》（连载之二）

母亲手中用作做被面的面料是做木活的父亲，从外贸拾乱回来的还没用过的，装出口猪鬃用的麻袋。那麻袋两个普通的麻袋大，拆开满炕，长短刚好是块被面。那些年布证不够用，天天忙的这家进，那家出，这几年，被一些专家教授和社会上一些人，越描越黑，讽刺嘲笑成事妈的，成天操心居委上的事的，顾不上家务的母亲，打发我从城里自由市场针头线脑摊上买回袋上是一个头发剪成短帽根，脖子上围条白毛巾，怀里抱只绵羊的女的，远处还有一群白色的羊群，蓝蓝的天空飘过一块白云的，袋子不大，分好几种颜色《群羊》染色颜料，将线子粗的跟庄户人衲鞋底子麻绳似的，土褐色的麻袋放入加有染料的开水锅里，看得麻袋颜色变了，这才从锅里捞出来，凉水激过，捞出来晾干。由于网状的粗筛筛的麻线盖在人身上扎身，所以只能将它做被面，母亲只好将网状的像饲养员喂牲口过草料的样的，缝隙像细竹编的筛子样大的，染成红的绿的麻袋片子，串成两条铺满全炕的褥子，我们走了，再将它拆洗的缝成两床铺盖。

被子有了，没褥子。母亲熬愁的说，总不能让两个娃娃光有被子，没褥子，到生产队下去，光炕上溜去。因此，又从河里过去，去马路对面的百货七门市扯了两床宽匹的白布作褥子里子，扯了两块红底绿花的棉布做褥面子，用三个指头被电锯打掉，捏不住针线的右手跪在炕上做了两天两夜才缝成了两块褥子。随后又一歇没歇的，忙的给兄妹两个一人拆洗了一块盖过的被子摞在炕脚。

那褥子先是跟我去了南窑则，后来又随我到了汉江之滨的安康，再后来又去了西乡，再后来我外出学习，又伴我去了当时的铁路司机学校陇县，实习地西安。冬天给我暖身，夏天睡觉作垫。从我插队，到参加工作，一直陪伴我到成家立业，直到前妻与我离婚，我这才作为一点念想，依依不舍的留给了当时才十来岁的女儿。从此天隔一方，成为永别。如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孤独的它，是否还铺在那张夏天热，冬天冷的单人床上？想到这，我已经泪水涟涟，因为它亲眼目睹了我离家这几十年经历经受的种种人生苦难，它也陪我一道亲身感受和体验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同时也与我一块品尝够了生活的酸甜苦辣，见证了社会万象，人生百态！

父亲拿起钉锤开始收拾几天前送妹妹插队走时，拆开的另一口，他们结婚时，自己做的原先是一对，现在像一对可怜的患难夫妻，自那一次残忍的被分开以后，从此各自各奔东西再也没能走在一起的红漆漆过的杨木箱子。

1. 1. （六）

私下里已经有家长托人将自己的子女从拐沟生产队调整到川面上的生产队。傍晚，母亲带着我一块去了娘家户家亲戚，公社当副主任的白家丛家里。去前母亲就担心过怕他不办事，给我和父亲说，那人胆小。那天，母子焦急地等不上天黑。说去早了不方便，负责居委工作，常在外面开会，有了点社会经验的母亲说。再说，去的早了，还不知道人回来了没。

母亲分析的果然没错，兴许事先公社给几个领导开过会。所以亲戚一见我们，听说我被分在沟深有好几里路的南窑则生产队，知道母亲爱照护亲戚，晓得家里供应粮不够吃，常见我们兄妹十冬腊月，可怜的冻得提个筐筐到处跑的拣烂碳，所以，还没等母亲多说，就说到：“沟里川里都一样。要说吃粮，沟里比川里粮还更多。”说完，还没等母亲来得及接话，就已经像安抚打劝母亲和脚地下站得我走的样子，笑着说到：别的我不敢说；吃粮，我敢给你保证，南窑则打下的粮，几年跌下年馑，庄里人都饿不着。”

空去空回，不知是为了安慰我，也为了安慰供应粮不够吃，饿怕了的自己，从山上往下走，踩着磕磕绊绊的涩路圪台的母亲，故意装出一副轻松快活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还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亲戚糊弄她，打发她和我走时的说得那句：“拐沟队没副业，没红利，地多，粮没问题紧够吃。”

然而，一年后，轮到母亲的这位娘家户家亲戚的儿子插队了，说南窑则多好多好的，这位母亲娘家亲戚并没有将他的儿子，打发到他说的打下的粮吃不完的南窑则，而是安排在了谁也去不了的公社农机站。

作者简介：

▋作者：高飞，原名高和平。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插过队，当过民小教师。77年入铁路工作，干过列检，换过闸瓦，烧过锅炉，当过法官。为证明自己的爱好和价值，走出大巴山，早先搞过通讯报道。后因个人经历触痛，开始学习文学创作。作品散见《延安文学》和地市，路内报刊。创作作品有中篇小说《汉江在这拐了个弯》；散文《老沟的腊月》《列车行进在西延线》《山上那棵黢树》《额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