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犀利而不失礼貌的怼人和回怼,在这件事上,鲁迅是“专家”。
他怼人,向来有理有据……至刚至柔……
面对愚昧麻木的国民,文人政客愤怒到恨不得揪起他们的衣领,摇晃他们的身体,让人们醒一醒。
但声嘶力竭VS麻木不仁,就好像一记重拳打到一团棉花上,永远占不到上风。
虽然憎恶人们的愚蠢和苟且,鲁迅却也懂得小人物的辛酸。所以他的怒怼,总是很在“点”上。在严肃的表情下,他低声说重话,那语气和措辞直接给人以沉重的分量和压力,直戳人心……
“从来如此,便对么?”,当他开口Diss迂腐愚昧的封建制度的时候,只这一句灵魂拷问,仅仅七个字,却成为反抗的最强音。
五四运动不久前,1919年3月,鲁迅的《狂人日记》,再一次被广泛地印刷在报刊上,为即将到来的革命运动造了势,也为探索救国之路添砖加瓦。
1.Diss 愚昧的活着
作为一个始终活跃在文坛、关心时政的革命家,鲁迅向来是无所畏惧的。这世间,一切不合时宜的存在,皆可被他“diss”。
对于奴性和愚昧,鲁迅有着一种超出时代的敏感,他刻画的社会大变革时期国民性,不仅入木三分,而且真实得可怕。
茅盾评价鲁迅:“没有人能像他这样深刻地理解中国民族性,也没有能够象他这样受到中国人民的热爱与拥戴。”
在《论照相之类》中,鲁迅描绘中国人的无知:
“老百姓相信洋鬼子挖眼睛‘用于电线’和‘用于照相’,正如同他们相信‘月经精液可以延年,毛发爪甲可以补血,大小便可以医许多病,臂膊上的肉可以养亲’一样。”
鲁迅夸张地描写吃人肉喝人血的场景,让大小便都变成了治病良药……那时的中国,已经被完全地笼罩在一种,因为无知引发的深深的恐惧里……人们蒙昧的活着却极度怕死。
而那时的中国人,被鲁迅称作是“看客”。
看别人和被别人看,是当时中国人最基本的生活方式。
“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牺牲上场,如果显得慷慨,他们就看了悲壮剧; 如果显得觳觫(恐惧),他们就看了滑稽剧。北京的羊肉铺常有几个人张嘴看剥羊,仿佛颇为愉快,人的牺牲能给他们的益处,也不过如此。而况事后走不几步,他们并这一点也就忘了。”
在小说《药》中,人们围观革命烈士夏瑜被杀:“……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在《暴君的臣民》中:“暴君的臣民,只愿暴政暴在他人的头上,他却看着高兴,拿残酷做误乐,拿他人的苦做赏玩,做慰安。”
对于这些灵魂病态的看客,鲁迅毫不留情地diss,从《呐喊》、《彷徨》收录的小说中就可以看出。
2.Diss 无谓的牺牲
横眉冷对,是鲁迅的标签,但绝不是唯一的标签。
鲁迅的儿子周海婴说过:“很长一段时间,父亲的形象都被塑造为‘横眉冷对’,好像不横眉冷对就不是真正的鲁迅、社会需要的鲁迅。的确,鲁迅是爱憎分明的,但不等于说鲁迅没有普通人的情感,没有他温和、慈爱的那一面。”
鲁迅的温和慈爱,体现在对无辜生命的体恤和爱护里。他一向提倡革命和反抗,但如果年轻人做无谓的牺牲,他坚决反对。
“改革自然长不免于流血,但流血非即等于改革。血的应用,正如金钱一般,吝啬固然是不行的,浪费也大大失算。”
真正的改革者绝“不肯虚掷生命,因为战士的生命是宝贵的”。
一个有价值的生命被杀害,让鲁迅痛心;而当这样惨事,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让鲁迅绝望。
鲁迅批判社会,毫不留情,但面对年轻生命的无辜消亡,他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3.Diss 荒谬的欺骗
鲁迅总觉得,中国人缺乏“诚”与“爱”。
“中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懦,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地满足着,即一天一天地堕落着,但又觉得其日见其光荣。”
对所谓的“伪士”,他嗤之以鼻。
在杂文《论睁了眼看》中,他对所谓的假知识分子给出了强力的抨击——他们嘴上滔滔不绝,可是却毫无信仰,缺乏真正的精神,但却要掌握绝对话语权。
除了伪士,他更鄙视自欺自人的人,即使是名人权贵。
他diss郭沫若“才子加流氓”;diss梁实秋“丧家的资本家的走狗”;diss胡适“丑态而蒙着公正的皮”·····《伪自由书》、《准风月谈》、《花边文学》里的杂文,绝大多数都是他讥评的笔战。
不过,他的耿直和毒舌也不断受到其他人的反击。
郭沫若化名为杜荃在《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中说:“他(指鲁迅)是资本主义以前的一个封建余孽”“他是一位不得志的Fascis”。
钱杏邨说鲁迅:“只会利用中国人的病态的性格,把阴险刻毒的精神和俏皮的语句,来混淆青年的耳目”。
钱理群评价鲁迅:他是在“且介亭”,怀着对同阶级的“二心”,背着“革命文学家”赐予的“三闲”罪名,以“不入调,不入流”的“南腔北调”,写着“伪自由书”,因禁论国事风云而作“准风月谈”,却被“同一营垒里的青年战友”讥为“花边文学”。
在不断diss别人和被人diss的过程中,鲁迅作为一个彻底的批判的文学家,他的使命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即年轻的一代)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到如今,或许鲁迅会感到欣慰。
那个时代的丑与恶、混沌与麻木、古旧与迂腐、对科学的漠视和对生命的浪费,最终没有持续太久。
时过近百年,那个隔世的斗士,期盼已久。
而那个他理想中的光明世界,如期而至。
作者:王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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