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鳌一医院违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事件调查

“究竟给我打了什么疫苗,是否有潜在危害,医院得尽快给我们一个说法。”4月28日下午,海南省琼海市居民叶小梅(化名)气愤地告诉《法制日报》记者。

叶小梅所说的医院名叫海南博鳌银丰康养国际医院,位于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当天上午,海南省卫健委发布《关于博鳌银丰康养国际医院涉嫌非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的调查情况通报》,认定银丰医院违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吊销其执业许可证并罚款8000元。

银丰医院发布“澄清声明”称,其原医疗美容项目合作方青岛美伯门之家美容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欺瞒医院私自违法违规宣传宫颈癌疫苗,违法使用来路不明疫苗,与医院无关。

4月28日,《法制日报》记者先后赴海南省卫健委、银丰医院、博鳌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综合服务中心进行实地调查采访。

网友爆料

可能接种了假的疫苗

4月22日,网友“王曦Anna”在微博上爆料称,她在银丰医院注射的九价宫颈癌疫苗为“假疫苗”。

据报道,这并非该院宫颈癌疫苗首次被曝可能存在问题。根据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板板块网友留言,2019年3月24日,有网友反映其怀孕的妻子曾在银丰医院注射宫颈癌疫苗,疫苗系走私假药,并附上当时刷卡小票和微信转账记录截图。

2019年4月28日,海南省卫健委向媒体发布了《关于博鳌银丰康养国际医院涉嫌非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的调查情况通报》。这份通报显示, 银丰医院确系存在违法进行九价宫颈癌疫苗接种行为。

通报称,2019年3月24日,“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板报道投诉人妻子于2018年3月在银丰医院注射九价宫颈癌疫苗,现已被警方通知当时所注射为走私假药……”一事被披露后,省卫健委高度重视,立即责成省卫生计生监督总队联合琼海市卫生健康委、琼海市卫生计生监督所进行核查。

经查,银丰医院2016年2月1日取得执业许可证,2018年3月21日开业。至今未取得当地卫生健康行政部门“预防接种”门诊许可。2018年1月涉嫌非法开展九价宫颈癌疫苗(九价HPV疫苗)接种业务,总共接种人数为38人(其中37人为收费客户,另外1人王某为公司内部福利不收费,其余每人收取9000元)。该医院存在违法进行九价宫颈癌疫苗接种行为。

同时,银丰医院与青岛美伯门之家美容信息咨询有限公司于2017年11月28日签订医疗美容相关业务和项目的合作协议,违法出借医疗美容科开展“医疗美容”诊疗活动。该行为违反了医疗机构管理相关法律法规。

通报称,琼海市卫生健康委针对银丰医院存在的违法违规行为于2019年4月18日下达了《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给予该医院以下行政处罚:1、警告；2、没收非法所得；3、处以8000元罚款；4、吊销《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同时责令该院立即停止违法行为。

针对疫苗来源及涉假问题,省卫健委有关负责人表示,目前相关职能部门已介入调查。

记者调查

医院仍挂着许可证营业

2019年4月28日,记者来到银丰医院采访。14时许,记者到达医院时发现依然还有一些女士前来咨询注射九价宫颈癌疫苗事宜。

14时40分许,记者通过门口保安登记,在该医院徐姓工作人员引领下进入医院大堂。记者注意到医院仍在开门营业,其《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醒目地悬挂在医院大堂的右面墙壁上。

对于记者提出的采访要求,徐姓工作人员以领导在接待其他媒体采访为由,让记者在大堂等待。随后,记者来到隔壁的海南博鳌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综合服务中心。

16时10分,记者返回该医院门口时,看到一位女士正在门口与保安交流要进入医院咨询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事宜。据了解,这名女士姓叶,从广东来博鳌出差趁机会来咨询相关情况。随后,该医院行政人员带着叶姓女士登记后进行接洽。

直到17时15分,记者获准来到医院二楼的接待室,见到了两名到医院“讨说法”的女士。

“我最担心的是,不知医院到底给我们打的是什么,会不会有潜在的危害……”家住琼海市的叶小梅说,2018年4月3日,她在朋友的介绍下来到银丰医院交了9000元,并注射了第一针九价宫颈癌疫苗。

“当时,海南省并没有上市这种疫苗,您当时没有怀疑真假吗?”记者问。

“我们当时问了,因为银丰医院位于博鳌国际乐城医疗旅游先行区,当时负责接待我的工作人员王丽娜说在先行区可以打,我们便相信了。”叶小梅还称,医院给她们打的第一针是韩版九价疫苗,第二针和第三针由于无法按时供货,换成了美版疫苗,王丽娜一再声称渠道和质量没有任何问题。并且,从第二针起,医院开始上门提供接种服务。

“不知道找谁维权,这是我们最大的疑惑。现在,银丰医院声称自己也是受害者,以此推卸责任。”叶小梅告诉记者。

4月28日下午,记者还从另一名受害者处得知,银丰医院给她们发来一份“澄清函”,称原医疗美容项目合作方青岛美伯门(2018年已经解除合作关系),欺瞒医院私自违法违规宣传宫颈癌疫苗,违法使用来路不明的疫苗,并强调此事与该医院无关。

“银丰医院与青岛美伯门合作,自始至终没有进行备案。”琼海市委常委、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何鹏飞告诉记者,无论与谁合作,银丰医院都不应该超范围经营。银丰医院是本次非法接种疫苗的主体责任人,应当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当天晚上,琼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表示,涉案疫苗确定为假疫苗。假疫苗是不法分子为了牟取私利,通过违法渠道流入海南的,源头不在海南,也不在江苏。在我国,没有国家批文的走私疫苗也被认为是假药。“走私也好、造假也好,在法律意义上都属于假药范畴”。

记者还了解到,银丰医院与青岛美伯门之家美容信息咨询有限公司于2017年11月签订医疗美容相关业务和项目的合作协议,违法出借医疗美容科开展“医疗美容”诊疗活动。目前,青岛美伯门之家美容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已经被苏州警方控制。

专家意见

应当完善疫苗管理机制

2019年4月28日上午,海南省卫健委发布《关于博鳌银丰康养国际医院涉嫌非法接种九价宫颈癌疫苗的调查情况通报》之后,引发社会广泛关注。尤其是罚款8000元一项,引发网友热议,也让受害者不理解。

“这么大的案件,难道不应该是一罚到底吗?8000块钱不痛不痒的处罚,是不是太敷衍了?”有受害者认为通报太过“冷漠”,完全忽略了她们的感受。身体有哪些损伤、后续需要做哪些检查……关于这些问题没有任何交代。

有不愿具名的法律专家认为,按照现有法律,可处以最高违法所得三倍罚款。对于疫苗这个关乎人命的特殊领域,罚款8000元的惩罚委实太轻,起不到警示作用。

令人欣喜的是,就在2019年4月20日,疫苗管理法草案二审稿提请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审议。草案二审稿对生产、销售假劣疫苗、申请疫苗注册提供虚假数据以及违反药品相关质量管理规范等违法行为,提高了罚款额度。同时,二审稿还完善了惩罚性赔偿的规定,明确明知疫苗存在质量问题仍然销售、接种,造成受种者死亡或者健康严重损害的,受种者或者其近亲属除要求赔偿损失外,还可以要求相应的惩罚性赔偿。

“鉴于疫苗产品质量稳定性差、疫苗合格检测时间长、市场需求大等,疫苗监管难度较大,相关部门应深刻认识到加强监管的特殊重要性以及现实紧迫性,建立并实施严格的监管机制。”这位专家认为,要始终把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放在首位,以猛药去疴、刮骨疗毒的决心,完善疫苗管理机制,全力保障群众切身利益和社会安全稳定大局。

在这起事件中,银丰医院究竟有没有责任?北京盈科(海口)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浩认为,银丰医院将医疗美容业务与不具备开展医疗美容资质的青岛美伯门之家美容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进行合作,允许其实际经营医疗美容科室并对外以医院名义开展诊疗活动的,在行为性质上可以定义为“公司承包医院科室”行为,银丰医院系出租、出借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对此,因合作科室在承包期间发生医疗纠纷甚至是医疗事故的,属于以医疗机构名义在院内开展不规范诊疗活动,应由医疗机构向患者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截至4月29日18时20分许记者发稿时,该医院大堂门口已被琼海市卫生健康委员会贴上封条,在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发出后申诉期间从2019年4月29日封至5月9日。

《法制日报》将持续关注此事进展。

记者　邢东伟　翟小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