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翠竹 摇落思念杳无痕
当看到陈石松先生四尺斗方新作《编梦人》这幅画时,我一下子就感动了,泪盈于睫。画中人分明就是我父亲的形象,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了,往事历历。
老家的房子坐北朝南前后两进,中间隔着大约400多平米的小竹林,竹林最南面也就是靠前排房子的后门外有一棵大杏树,东边有口水井,西北边有个小池塘,竹林的四周围杂树丛生,野花野草密布。
每年春天,一树洁白素雅的杏花开放了,微风从竹林里轻轻穿过,那淡雅的芳香扑面而来,尤喜那一场细细的春雨,杏瓣随雨纷飞,在绿绿的竹叶映衬下,唯美清纯,让小小的我心神恍惚,如同迷人的梦幻一般。真应了那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多么美的记忆,它深深烙进了我的脑海里,如诗如画。
梅雨季来了。
小池塘里积满了水,那是我们童年的乐园。玩泥巴,捉蝌蚪,说来你也许不信,小池塘里还有河豚鱼,你一碰它,它便鼓满一肚子气,你越摁它,它气越足,甚至可以当球玩儿。
最难忘的便是那满塘的蛙鸣,当第一声蛙鸣响起时,立即得到了众蛙的响应,一声一声,一浪一浪,编列成阵,此起彼伏,如同号子般响彻四野。
“水满池塘草满陂,”竹叶青青,草色碧柔,风轻轻,水莹莹,怎不让人流连忘返?!
竹林东边有棵皂荚树,高高大大的,一左一右两棵桑树上挂满了紫紫红红的桑椹果,竹影摇摇,一片绿意盎然,那眼水井,经过一夜的渗淅,井水清亮透甜。左邻在舍来井边汲水,惊喜于那一杆新竹挂着的水桶,高声称谢:“大老爹(父亲在队上辈分高),水桶上又换了新竹子了?这竹子称手,结节间刮得也干净,一点也不剐手。”父亲笑着应着,张长李短地与大家唠着嗑,竹林里各种各样的鸟儿,高高低低地婉转鸣唱,人声鸟语热闹非凡。
落儿(泰兴方言即竹篮的意思)坏了,父亲对着那个坏了的竹篮看了半天,扒拉了半天,买回来篾刀,自己动手伐竹劈篾做起落儿来(平时都是买或请篾匠加工的),做第一个落儿时,父亲用了整整两天的功夫,做成的落儿亦不甚美观,但是一旦动开了手,父亲似乎来了兴趣,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这种篮子我们叫它淘箩儿,专门淘米淘麦淘豆儿的,但篾片难劈,父亲迎难而上,居然也让他做成了。
这种竹篮小巧玲珑,我们叫它四角落儿,用来洗菜轻巧方便。
比落儿大些的我们叫它蒯落儿,家里养了猪,需要洗大量的萝卜红薯时就专门用它。
比蒯落儿还要大的,我们叫它篮子,需要大量装载东西时,我们就用它来装。
夏日长长,父亲坐在堂屋里,劈篾子,做落儿,嘴里哼着小曲儿。
微风从小竹林吹来,穿堂过户,带来阵阵凉意,梁上的双燕越过门楣,飞出门外,掠过碧色田园,搜虫捉豸来回穿梭,有时老燕子喂好食后也会立于巢边小憩,它们啾啾啾地叫着,应和着父亲的哼唱,父亲抬起头,对着燕子微微笑着,双燕便又倏然飞走了。
我看见父亲暴满青筋的有着粗大骨节的双手又翻飞在蔑片间,轻快灵动……
后来,小池塘干了,填了;竹子开花了,伐了;杏树砍掉了,杏花不飘了;家家用上了自来水,井边长满了青苔……
后来……父亲走了……
后来……
竹林的风摇曳在梦里,午夜梦回时分,杏花的香息绕于枕间,经久不息……
作者简介
无言书香,本名周素香,做过代课教师,如今做着小生意,也学着画些写意花鸟画,在红尘中摸爬滚打着,不忘初心。生活中“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于凡尘间搜集着点点滴滴的爱与感动,与一树花开间,与一段文字间,与一幅写意间,快意人生。愿以诗意舞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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