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人生，过一天算一天，对未来没抱有希望，自嘲命烂到根了。

老猫是他的绰号，关于名字，老猫只愿意说，姓张；老猫说到这个姓氏的时候，又加了一句，这是家人给我留下最后的东西。

老猫在六岁时父母去世，之后跟着堂叔生活，只上到小学二年级，婶子看不得家里多了一张嘴，才十一岁的老猫从“家”里出来外面混生活。

老猫说起那段日子时，抽着廉价香烟对我苦笑不已，眼里晦涩，说睡公园街头捡垃圾剩饭吃，最开心的有好心人给水果，老猫说什么水果都可以，他不挑，实际是没得挑，最怕下雨天，蹲着睡觉都溅湿半身。

我说你过年过节不回家？毕竟才不到二十公里的路？

老猫吐出一口烟，说哪里还有家，房子塌了被堂叔占去养猪，婶子待见我，对他们来说，我是多余的，没家了，我也不想回去，没个亲人。

老猫面色腊黄，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二十七岁的男人，一米六七的个子，长期颠沛流离的生活，导致又黑又瘦，像极了接近四十岁的中年人，从来只穿黑色的衣服，有些旧，南方四线城市，春天湿气重，他仍然穿着一双拖鞋，当我注意到时，他笑了笑，说自己帮人洗车，穿拖鞋方便。

我问到老猫的工作时，老猫摇摇头，显然不想多说，只是简单说那工作不行，太累人。

老猫话不多，性格孤僻，和他说话，很多时候要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喜欢抽烟，上网吧是最开心的时光，最喜欢的是穿越火线，问他还玩其他什么游戏，老猫摇头，大约沉默半分钟才说话，大概的意思是，其他的不好玩，不喜欢玩，复杂，说到后面还来了一句，我只玩穿越火线。

说到游戏，老猫兴致大了一点，说自己之前做过游戏代练，那份工作做得最开心，能天天上网，看到屏幕里面的游戏人物，感觉自己是里面的一份子，只可惜那份代练的工作室没多久就倒闭了。

老游猫说游戏的世界简单些，想升级就多付出时间，努力付出就有好装备，游戏里的人不会在乎你现实是什么样，技术好就是老大，不像现实，还要工作，还要生活，还要面对人们奇怪的眼光。

我说现实里一样可以通过自己努力，换来想要的生活。

老猫将抽完的烟头往烟灰缸上摁熄灭，又顺手抽出一根放在嘴里，打开火机点燃，抽了一口，又想了一会才说，你不知道有些人看人很势利的，我没读过书，没有家人，只能做苦力活，人根本不信你，也瞧不起。

19年刚过，老猫的胃病复发，去了一次医院，钱花光了，好说歹说向老板预支了两千块，还要签借条。

老猫对我说这些的时候，笑得又苦涩又无奈，说没办法，老毛病了。

我问他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老猫回答得很快，说没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呗。

我说不打算找个女朋友？成个小家之类的？

老猫再次笑起来，眼里有种向往的神色，很快就消失下去，猛地吸了一口烟，说像我这种穷鬼，周身有病，哪有女孩看得上？现在的女孩，都是看中那些有房有车的人，我有什么？亲人都没有，除了烂命一条，什么都没有？

我安慰他，也有不要车不要房，愿意共同患难的女孩的。

老猫摇头，吸了一口烟，眼里混浊不清，低着头说，我没那种福气，我这种人的命，烂到根的了。

临走时，我请老猫吃了餐便饭，期间老猫抽了两根烟，我劝说老猫戒烟，对身体有好处。

老猫举着抽剩的半根烟，对着我笑了笑，说这辈子是戒不了了，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