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中国金融监管理念要充分平衡创新与风险 | 腾讯博鳌晚宴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理事长李扬

腾讯新闻 作者江晓川

出席“全球化新动向与中国机遇：2019腾讯博鳌主题晚宴”时，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理事长李扬呼吁监管注意创新与监管的关系，“创新是弥补原有体制中的缺陷，监管理念须得跟上”。

李扬表示，政府应放松金融管制，“如果管制不放松，大家就会用新的名目去做老的事情”。李扬以政府对待互联网金融态度的转变为例，来说明放松监管的重要性。

李扬回顾互联网金融的发展：“2013年大家认为是中国互联网金融元年，当时还有很多争论。到2014年大发展，2015年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政府推动。2016年出问题了，2017年开始整顿，到现在还没整顿完毕。”

李扬表示，很多互联网金融企业，“打着高新技术的旗号，但做的是传统（金融）业务”。相关整顿中，资金池与证券业务被严厉打击，李扬说，“资金池是传统银行业务，吸收存款，发放贷款”，而“证券业务是发行凭证、拆细，而后标准化交易”。

他问，“为什么大家要用这么先进的东西做这么古老的业务？”，理由是，中国的商业银行及证券市场发展不足，而企业用正规方式从事这些业务受到的严格监管。

因此，李扬建议，作为一方面“正在补课”，另一方面又要“跟上形势”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的金融监管应当与创新、风险“很好地磨合”。这位金融专家说，“如果（监管）不能很好地把握金融创新的方向，很可能变成一个逆流”。

以下是讲演全文，稍有修订整理：

十几年前我参加过一个短训班，班上其中有一个课是演讲课，演讲老师说你要想讲10分钟，两个故事。我今天就讲两个故事来谈我们这样一个主题。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互联网金融，大家知道互联网金融在中国发展是比较快的了，大概我们理一下它的历史，是2013年大家认为是中国互联网金融元年，当时还有很多争论。然后到2014年就大发展了，2015年写到了《政府工作报告》里，成了政府推动了。2016年就出问题了，2017年就整顿了，到现在还没整顿完毕。

我们无论是研究中国的金融发展、金融政策，还有改革、监管等等，都值得研究这个故事。为什么会这样子？在别的国家还在方兴未艾，我们就要搞为中心而知陌路。当仔细看的话就能够看出端倪，我们这些互联网企业，包括现在P2P、众筹，现在都出问题了。他们打的是高新技术的旗号，但是做的是传统业务。

你看整顿互联网金融的文件里面，重点整顿两条。第一是做资金池的，大家知道资金池就是传统银行嘛，吸收存款，发放贷款，中间在吃息差。第二是做证券的，发一种凭证，把凭证拆细，然后标准化交易。为什么大家要用这么先进的东西做这么古老的业务呢？那是因为这些最古老的业务，就是商业银行以及证券市场发展得不够。

再深一点分析，为什么要用这个来做呢？那是因为他用正规的方式去做是受到了严格监管的，中国这个市场准入是非常严的，你想批一个商业银行，难吧？都有价钱的，几千万。现在搞了一个当局还不太明白的东西就做了商业银行的业务，所以大家都做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我们今天说的金融创新和监管，就是说我们在做金融创新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有很多的基础性的东西要做。就是中国作为一个后发展中国家，我们实际上始终面临着两个事情，第一是补课，该有的事情你要做；第二是跟上形势。

所以互联网金融的故事其实告诉我们，你不能只是要跟上形势，在跟上形势的同时千万不要忘记你那些最基础的东西要做。在这里面反应出的就是金融管制要放松，管制不放松大家还是用新的名目去做老的事情，搞到现在用老百姓的话说，不知道是驴不走，还是磨不转了。

第二个故事关于资管。资管肯定是创新了，至少它是创新的平台。资管几个要素在中国的发展，一个是走出资产负债表，叫出表。第二是走出交易所，然后走出的这些东西都证券化，进行交易，在交易的过程中打包、拆细、重组，然后再发行新的金融交易的产品和服务。资管应当说是金融创新非常大的一条路。但是大家都知道，中国在去年颇有争议的监管共振，监管对象就是资管。这么先进的东西也是和互联网金融一样，要监管。

我现在在做研究是冷眼旁观，你看资管行业在前年的11月，2017年底11月监管当局出了一个《资管新规的征求意见稿》，征求意见稿之后整个市场哗然，发出的头一天，我和央行的副行长开会，他说头一天是1200条意见就提出来了。然后一直到7月12号，从早上到晚上到半夜鸡叫，中国监管政策喜欢半夜鸡叫，早上鸡叫到半夜鸡叫，出了三个监管新规的细则。

第二天就要开会，我被人哄去做演讲。我说全中国的资管行业都在等着当局修正错误，也就是说整个资管新规到细则等等，没有经过很好的调研。有的就是从书本上过来的，有的甚至是基于传统的。你现在商业银行做过的，那个时候鼓励出表，觉得这是现代发展。鼓励场内变成场外，鼓励交易，在交易过程中才会有定价的问题，才会有很多风险管理问题，这些东西才有，黑箱才能打开。

现在监管是回表，回到场内，场外回到场内，说实话这应当说是一个曲折，我们不说是一个什么回潮，而是一个曲折。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监管的问题，监管和创新之间确实要很好地去磨合，其实是加了另一个因素，就是风险。创新、风险、监管机制一定要很好地磨合。在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很好地把握金融创新的方向，很可能就变成一个逆流。说实话中国的场外很多的东西，像PE、VC等等发展得其实都不错的。但是总是因为风险的问题被加以约束，以至于本来很有希望的一些事情现在变得在这里也看不清楚还怎么发展。

通过这两个故事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几个意思：第一，创新肯定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但是创新要注意弥补我们原来的短板，弥补我们原来体制中的缺陷。第二，创新一定要有监管跟上，而且创新嘛，监管理念必须是新的，否则创新也可能会出现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结果。但是好在现在一切都在改变，我们的监管部门从善如流，现在这些情况都在改善。中国金融业要想发展，要想在世界上有竞争地位，只有创新，只有用金融科技来全面改造我们的金融业才有希望，这个希望是在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