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孕育的枝,孕育的叶,孕育的花,都是有香气的。它们藏着风的吹打,藏着雨的洗刷和滋润,藏着太阳的温暖,藏着月光的清洌,藏着繁星的闪烁,藏着晨露的呼吸,藏着晚霞的炫烂,鸟的鸣叫,小虫的浅吟……它们包容了大自然的一切,所以,它们的香是人类永远无法调和出来的,是一种宽广的容纳所产生的绵绵不绝的香气。
当春天的触角惊醒杨柳的柔软,一点点推移着时光向温暖靠拢时,门前的榆叶梅,晚樱,路边的蒲公英,打碗碗花,甚至小麦地里的一株杂草,都会成为我的座上客。它们同样经历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努力,同样在为一个明丽的春天而奋力绽放。它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创造和实现着自己的价值。榆叶梅不嘲讽被人忽视的打碗碗花,朴素的蒲公英在众人宠爱的樱花前并不觉得卑微。无论怎么努力,打碗碗花也长不成榆叶梅,蒲公英也长不成樱花树。它们,只需要在自己的打碗碗花的世界里,在蒲公英的世界里,倾尽一生,做最好的自己。面对它们,我常常告诫自己,放手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诱惑,在属于自己的坐标上,努力生长。
夏天的小院是多彩的。小小的花圃里,各色月季盛开着。一进小院,便有香气隐隐约约袅袅而来。剪几朵下来,插在水瓶里,偶尔也会有一枝水竹相伴。水瓶是一个废弃的锥形量杯,底部加了几块小小的鹅卵石,还有几个彩色的玻璃球,和各色的花映衬着。花香慢慢散开来,一点点浸润着浮躁的心,浮躁的灵魂。静坐,反观自省。于轻拥着自己的干净的香中,打开自己,一点点检验,一点点整理,一点点清扫。寻找一切初衷的美好,埋葬一切违背的痛楚,梳理一团乱麻般的思绪。在这香气里,人变得渐渐轻盈起来,透明起来,有一种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开始勃勃地生长,鼓动着我,向前去,向前去!
果实累累的季节,室内的清香大多来自应时的水果。苹果细密的甜,梨子水润的甜,桔子和橙子微酸的甜……它们或同时,或轮流在室内用自己的气息与我相伴。果子的气息里,是热辣的阳光下的隐忍,是风雨击打下的倔强,是飞尘覆盖下挣扎的本真。唯有经得起磨炼,保得住本色,才能散发出纯正的香。累了,把鼻子凑上去,深深吸一口,或浓或淡的香缓缓沁入心底。自己便犹如一个满头大汗的旅行者,突然遇到一股清泉,欣喜中除却满身的疲惫。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经过打磨的作品才更趋向完美,经过风雨的人生才会更丰厚,不坠落的倔强才会结果。我点点头,咬咬牙,再一次把自己从颓废中拉起来,站好,向着心中的美好,做好一次次摔倒又爬起来的准备,继续行走。
冬天,鸭脚木的叶子,龙血的叶子,人参榕的叶子,在室内散发着不易觉察的香,连仙人掌也不例外。室内的温度恰好是腊梅所喜欢的。于是,一进餐厅,就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暗香浮动”的诗句便在心中默读了许多遍。不必月黄昏,不必水清浅,捧一本书,亦或发一会儿呆,也是极好的。在忙碌里,舒展一下身心,生活的色彩也就不再单一。有时,我会从路边带回几枝枯草。它们失去了葱绿,却留下了岁月的气息。它们的颜色是太阳的颜色,细嗅,它们的气息里是阳光的味道,比棉被留下的香气稍稍淡了一些。有时,你还会闻被雨水反复浸湿,又反复晾晒的丝丝的潮湿。所有的经历都是财富,所有的努力都会留下痕迹。我告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将会向生活奉献它独一无二的香。
无尽的光阴里,大自然馈我以干净的芬芳,在这芬芳里,陶醉着,沉淀着,淡然着,热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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