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家公益服务中心覃研|借鉴转化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

【本文由北京幸福家公益服务中心秘书长、北京市民革祖国统一专委会委员覃研于2019年3月所作。】

中国和整个世界正面临从工业文明到生态文明的转型，如果我们能够发掘转化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将具备得天独厚的思想文化基础。我们完全有条件、有能力实现人类文明的跨越式发展。

北京幸福家公益服务中心秘书长、瑷瑅空间联合创始人 覃研

中国传统文化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文明思想。农业文明时期的中国是农业大国，在这一时期人与自然联系紧密，强调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处于农业文明时期的中国，历代先贤依靠智慧探寻人与自然的关系，提出了一系列有关尊重生命和保护环境的思想。中国三大思想体系儒、道、佛三家虽然在具体态度和思路上有差异，但都主张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都将“天人合一”看作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基本理念和最高境界。挖掘并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当中的生态文明智慧，有助于我们树立正确的生态文明理念，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的永续发展。

一、“万物一体”的生态世界观

德国学者格罗伊在《东西方理解中的自然》一文中指出，与西方的机械论世界观不同，东方是一种有机论的世界观，它把宇宙视为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这种将自然万物看作有机整体的生态世界观，中国古代儒、道、佛三家都有充分论证和表达。

儒家认为“天地”生成、化育万物，使它们各得“性命”之正，从而构成一个有机和谐的世界。儒家早期经典《周易》多次提到“天”或“天地”。天地是万物存在的依据和根源，不仅生成万物，还养育万物；万物在天地之中不断地生成演化。此即所谓“天地之大德曰生”（《系辞下》）。《序卦》云：“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人类和万物一样，也是天地生成的；蕴含“夫妇”、“礼仪”等分际的人类社会亦是自然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周易》这部书，体现了自然和人类社会的运行法则，可见，早期儒家将包括人类社会在内的自然看作一个生成演化、动态平衡、有机和谐的整体，强调人与自然并生共荣、协调发展。

道家主张“道通为一”，运用无所不在而又推动万物生成、发育和演化的“道”，将包括人在内的万物联系成统一的整体，将“道”视为万物的母体或宇宙的本原。《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42章）《庄子天道》云：“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万物虽然千差万别、形态各异，但都是在“道”的鼓荡、作用下，由阴阳二气和合而成的。“道”不仅是万物最根本的创生力量，还推动、参与万物的发育、演化，使整个世界处于永不停息的变化之中。老子的宇宙论首先看到的就是：天地万物是一个整体，人是天地万物的一部分。既然万物都是“道”的体现，都是在“道”的作用下生成、发育和演化的，那么，万物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不管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都是相互联系、不可分割的。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人与天一也”（《庄子山木》）。

佛家通过“缘起”论和佛性观，把宇宙中的一切事物和现象置于无穷无尽、不可分割的因果链条之中。其主要观点是：宇宙中万事万物乃至一切现象都不是凭空而生，也不能单独存在、永恒不变，必须依照一定因缘条件的存在而存在，依照一定因缘条件的散失而消亡。《杂阿含经》卷十二曰：“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这是早期佛家对“缘起”论的典型阐释。由此看来，宇宙中万事万物乃至一切现象都处于种种原因和条件汇集成的因果链条之中，彼此依存，相互联系。佛家通过“缘起”论和佛性观将整个宇宙贯穿成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在生命主体和生存环境关系问题上，佛家认为两者相互依存、密不可分。如禅宗曰：“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同体”（《古尊宿语录》卷九）。

挖掘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的有机整体的生态世界观，有利于正确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生态文明。

二、珍爱万物的生态责任伦理观

由万物互为有机整体的生态世界观出发，儒、道、佛三家在生态伦理方面提出了各自的看法和主张。这些伦理观的共同之处在于：积极肯定自然存在的内在价值，主张珍爱万物。

儒家认为，“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尊重自然就是尊重人自己，爱惜其他事物的生命，也是爱惜人自身的生命。人要博爱生灵，兼利宇宙物品。《论语·颜渊》曰：“仁者，爱人。”《孟子·尽心上》曰：“亲亲，仁也。”《孟子·离娄上》：“仁之实，事亲是也。”儒家主张有等差的爱，强调把由于血缘关系生发出来的道德情感，一层层地扩展出去，由家人逐渐推衍到众人甚至万物身上。孔子曰：“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孟子云：“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在儒家看来，完整的道德正是人伦道德与生态道德的统一。

道家认为，自然万物都是由“道”化生而成的，具有同等的价值和地位，人应该平等对待万物，包容万物。《老子》云：“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23章）《庄子秋水》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人类同其他物种一样，不过是宇宙整体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不存在本质差异。

佛家主张，“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在成佛的根据、原因和可能性上，众生都是平等的；人应当怀着慈悲心“普度众生”，尊重并关爱所有众生存在的价值和尊严。中国化的佛教流派如天台宗、华严宗、禅宗等主张，除了人和动物等具有生命和情识的“有情众生”外，山河大地、草木瓦石等不具有情识的“无情众生”亦有佛性。禅宗主张：“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五灯会元》卷三）众生皆有佛性，在没有成佛之前都处在六道轮回之中。一切众生，包括众生与佛、人与人、人与动物、有情与无情等等都是平等的。

中国传统文化中尊重万物内在价值、珍爱万物的思想，有助于矫正现代生态危机中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培养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生态责任感，促进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三、和谐共荣的生态实践观

数千年来，中华民族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生态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智慧和经验。总体而言，儒、道、佛三家都主张珍爱自然，遵从自然规律，适度、合理地利用自然资源，从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荣。

儒家倡导发挥人的主动性，辅佐天地化育万物，促进万物顺利成长，由此实现自然界的整体和谐；在自然资源的开采利用上，儒家主张爱物、取物不尽物、“取物以时”。儒家依据对生物与环境之间关系的认识，从利国富民，保证人类生产和生活资源的持续性出发，要求人们在利用自然资源时，要顺应生物的繁育生长规律，“以时禁发”，去开发利用自然资源。春秋时期，管仲在齐国为相，他从发展经济，富国强兵的目标出发，十分注意山林川泽的管理和生物资源的保护，提出了“以时禁发”的原则。他认为“山林虽近，草木虽美，宫室必有度，禁发必有时”（《管子·八观》）。儒家推崇“中和”之美，反对“过”与“不及”，要求人们节制欲望。具体到自然资源的开采利用，就是要爱物、取物不尽物、“取物以时”（《孟子·梁惠王上》）。《论语·述而》也记载了孔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道家强调“顺物自然”，积极探求和遵从客观规律，节俭寡欲，知止知足，满足人类需求的同时维持人与自然的和谐。“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老子》37章）“道”化生天地万物，不过顺从万物的本性，没有任何私意造作和妄为，但天下万物井然有序，皆是“道”之所成。人类也应该效法“道”，“顺物自然”（《庄子应帝王》），对一切事物采取顺其自然的“无为”态度，依循其本性任其自由发展。《老子》云：“复命曰常，知常曰明。”（16章）主张凡事遵从客观规律就能取得成功，反之，肆意妄为只会导致失败。在日常作风上，道家出于修德养性的考虑，主张节俭寡欲，过一种简单朴素的生活。《老子》云：“圣人去甚、去奢、去泰。”（29章）“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44章）“知止不殆”要求人类要认清事物固有的限度，以限制和禁止那些“极端”、“奢侈”、“过分”的行为。既然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限度，人的行为就应当有所“禁止”，人的欲望就应当有所“满足”，有所克制。“知足不辱”则要求人们克制自己的欲望不脱离实际情况。

佛家主张普度众生，慈悲为怀，要求不杀生，力求创造人心清净、环境优美的人间净土。在佛教看来，众生平等，生命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类须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智度论》卷二七）由此出发，佛教坚决反对杀生，要求尊重生命、珍爱生命。为在日常行为中贯彻这些主张，佛教制定了一系列戒律，第一大戒当数“不杀生”。在人与自然关系问题上，佛教主张“依正不二”，认为人和所处的环境密不可分。“净土”观念则体现了佛教徒对美好生态环境的渴求。《称佛净土佛摄受经》描述的净土就富有丰富的优质水、丰茂的树木鲜花、奇妙的鸟类、增益身心健康的花雨、清新的空气等等。佛教不仅把净土当作来世理想追求，而且主张在现世中通过积德修行，创造人间净土。

借鉴传统智慧 生态文明要有“中国特色”

中华民族具有5000多年连绵不断的文明历史，创造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为人类文明进步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中国的生态文化有超越时代、超越国度的合理因素和永恒价值，与党和国家提出的生态文明理念在思想内核上是相通的。面对21世纪中国生态文明理论的建构，在大胆吸收和借鉴现代西方生态文明成果的基础上，尊重、珍视、发掘、转化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文明资源，使之契合到现代生态文明之中，必将有助于生态文明的发展。

面对工业文明暴露出来的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资源短缺以及人类自身精神的失落困顿等一系列问题，越来越多的西方有识之士试图突破“人类中心主义”局限。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逐渐将目光投向东方，对中国“天人合一”等传统生态文明思想给予了高度评价。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认为，东亚有很多历史遗产可以成为全世界统一的地球和文化上的主轴，其中之一就是中国文化中“人的目的不是狂妄地支配自己以外的自然，而是有一种必须和自然保持协调的生存的信念”。[ 汤因比、池田大作：《展望21世纪：汤因比与池田大作对话录》]

中华传统文化的内在精神与当今生态文明理念惊人地吻合。数千年来，我们的文化理念蕴含着深刻的生态智慧，我们的伦理与制度充满着深刻的生态智慧，我们的生活方式实践着深刻的生态智慧。这种智慧不光存在于圣贤典籍中，还通过家族和礼仪牢牢地在基层社会中扎根。中华传统文化虽然是在农业文明时期的产物，但具有普世价值，更能够与当代生态文明建设进行融合转化。如今，中国和整个世界正面临从工业文明到生态文明的转型，如果我们能够发掘转化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将具备得天独厚的思想文化基础。我们完全有条件、有能力实现人类文明的跨越式发展。

为此，我们应当挖掘并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中优秀的生态文明思想，这不但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深厚的文化基础，也对解决当前全球生态危机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融入中国传统文化的生态文明理念，同时将为全球生态文明建设提供思想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