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龙：不摇滚的程序员做不了一个好的产品经理

在微信公开课结束的5天后，王欣，张一鸣，罗永浩三个人跟说好了一样，在同一天开了发布会，发布会的主要内容是介绍各自的社交软件：“马桶MT”，“多闪”以及“聊天宝”。

三方同时叫板微信，社交市场热闹的很。

不知道有多少人下载了这三个新鲜出炉的社交软件，或许，那批最新尝鲜的人里，会有人遇到一个名叫Allen的注册用户，没有头像，沉默不语，没有人会知道这个“Allen”曾经登上过《人民日报》。

2000年3月26日的《人民日报》，刊登了一篇标题有一点绕口的文章：《免费软件饿着肚子挥洒冲动》，文末有这样一句话：“朋友都觉得他可怜，认为这位在100多万台计算机屏幕上留下大名的人只是个悲剧人物”。

图源人民日报

这个“悲剧人物”说的是张小龙，2000年的时候，他还是个手握100多万用户却固执的拒绝商业化，饿着肚子在写代码的程序员。

那时候没人想到这个内向的青年男子会在19年后站在台上发表4个小时的演讲，当然，还是以一个“内向”的中年男子的形象：单色套头帽衫+牛仔裤，一个标准程序员装扮的产品经理。

张小龙2019公开课现场，图源腾讯

1月9日，晚上7点半，广州芭洲广交会馆，张小龙还没有出现，会场倒是放起了一首相当浪漫的歌：《In My Secret Life》。

In My Secret LifeLeonard Cohen - The Future / Ten New Songs

这首歌是微信7.0的开屏音乐，演唱者是张小龙非常喜欢的歌手：Leonard Cohen。

2011年2月4日的时候，张小龙在饭否上写过一条日记“等我老了，我希望拥有Leonard cohen的声音”。那时候腾讯微信才刚立项没多久，张小龙还没有被冠以“微信他爹”这个令人咂舌的称号。

那时候，百度百科上张小龙的义项还是：Foxmail创始人。

百度百科历史版本，图源百度百科

好像是某个未成文的定律一样，创业的“第一胎”80%都是卖给别人养的：2000年4月18日，张小龙把Foxmail以1200万的价格卖给了博大。没错，就是在《人民日报》用“饿着肚子”来形容张小龙后不到一个月，这哥们儿转头给自己挣了1200万的伙食费。

挣了钱之后，张小龙做了一件极其文艺的事：给自己买了辆车，去了趟西藏，没人知道他在哪个山巅，又看到了怎么颜色的花开。

直到2005年，腾讯收购了Foxmail ，这个文艺男中年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是个程序员，于是以Foxmail“生父”的身份一起去了腾讯，到了腾讯之后Pony马表示，来都来了，那不如连着QQ邮箱一并负责了吧。（也有可能当时马化腾看中的就是张小龙这个人）

图源网络

QQ邮箱不好带啊，张小龙刚接手那会，每位用户的免费容量只有小的可怜的5M，最大附件4M。这是个什么概念呢？2004年，周杰伦发布的一首《七里香》，普通音质下大小为4.5M左右，也就是说QQ邮箱的连一首《七里香》都塞不下，而当时，网易和Gmail的容量早就已经拓展到了1G。

“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张小龙窝在广州的办公室里疯狂抽着烟，把自己抽成了“广州深夜里最大的Kent消费者”。

一边听着许巍在那里唱“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一边红着眼敲下一行行代码，等到烟蒂被他堆成了小山，QQ邮箱也终于被他从“危急存亡之秋”拉了回来。

他组了个只有10个人的敏捷团队，让所有沟通和处理都以非常迅速简单的形式进行：用户反馈不行， 那就改；用户想要什么，那就加...整个过程里，张小龙强调得最多的，就是他在2019年公开课上说了114次的那个词：用户。

QQ邮箱贺岁版，图源网络

几年之后，QQ邮箱成为了腾讯内部的“七星级产品”，而张小龙本人也从“传说中”的程序员，变成了“传说中”的产品经理。他却暗戳戳跑到饭否“抱怨”：“还是你们用户爽，哪里爽到哪里，苦的是做互联网的，要整天分析你们的阴暗心理好让你们更爽，还不能明说。”

然后？然后这个产品经理，不知道是去哪座山上仰望了星空，还是去了哪个港口凝视大海，不知道哪阵风吹醒了他心里孤独的那根弦，总而言之，这个曾经在广州买个影碟都会被当“水鱼”宰的“木讷”程序员，突然开始打算做起了社交。

2010年，QQ邮箱漂流瓶上线，并且在短时间内迅速达成了一个亿的发送量，每个人天生的，还真是一座孤岛，张小龙说，“倾诉和期待回应（交友）还是第一位的”。

但是Web版的漂流瓶无法捞起那些不用电脑/懒得打开电脑的人。

QQ邮箱漂流瓶，图源网络

10年，智能手机开始冒芽，张小龙突然发现，能捞起每一座孤岛的网真的存在，它叫移动互联网。立马把原本QQ邮箱的团队整个搬过来，这群码农们，又开始疯狂敲击起了代码。

2011年1月21日，微信1.0测试版发布，至于微信这个名字，坊间有传言说，是源于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只不过在这里是“信易求”。虽不知传言真假，不过倒是非常像张姓产品经理会做出的决定。

这些年，坊间关于张小龙的传言不少，比如说微信起名的来源，又比如说他和马化腾的“博弈”——

Pony马：来深圳开例会
Allen张：起不来
Pony马：让我秘书叫你起来
Allen张：路上太堵，怕赶不上
Pony马：我派车来接你！！
Allen张：哦

还有一个，是在微信测试版刚刚发布时，效果不甚理想，张小龙气得跑到山中某个寺庙清修，却被寺庙扫地僧点化，灵光一闪解了微信的困境。

对此张小龙也在今年的微信公开课上说了：扫地僧什么的，不存在的，他不是慕容博，也不是萧远山。

从1.0发布到2.0发布，中间一共5个月，这5个月里，张小龙以一个观察者的姿态，背着手站在微信的后面，看着它到底怎么“长大”，他说“一个新的产品没有获得一个自然的增长曲线，我们就不应该去推广它”。

微信2.0版本，加入了语音功能，图源网络

2011年初，这个“家长”拒绝揠苗助长，决心看看“孩子”自己的成长方向。直到微信2.0发布之后，张小龙看到了曲线的尾部开始往上扬，他安心了，那就是时候让它全面发展起来了。

当年做QQ邮箱时，他听的是许巍，这会儿做微信了，他开始听起了迈克尔.杰克逊，于是微信3.0上有了MJ的一句话“你说我是错的，那最好证明你是对的”，于是他把MJ的照片直接搬上了开屏“谨以此版本纪念迈克尔杰克逊，感谢他的音乐陪伴我们的产品开发之旅。”

张小龙表示：不摇滚的程序员，做不了一个好的产品经理。

15天后，微信“摇一摇”和漂流瓶上线，摇一摇手机，伴随着“咔嚓”的上膛声，屏幕上会出现大卫裸体（后来变成了小花），整个过程相当酷。

早期“摇一摇”界面，图源网络

再加上早在8月就已经发布的“附近的人”功能，2011年夏天，微信打破人们原有的社交模式，将人际关系的圈层无限拉大。

2012年3月，微信注册用户突破一亿，一个月后，微信推出了4.0版本，这个新版本里有一个功能叫朋友圈，而这个小小的朋友圈入口，会在几年后对当代年轻人的社交生活产生飓风般的影响。

这一切背后的操盘手是张小龙，在十年前，这人还是个优秀却落魄的技术人员，内心保守的拒绝商业化，愣头青一样固守着Foxmail最初的“情怀”，周鸿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个事儿“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做出了微信了呢？”

张小龙微笑以对，“我始终相信，每一个不善沟通的孩子都有强大的帮助别人沟通的内在力量。”

图源网络

然而几天前的公开课，这个不善沟通的孩子却从19:40讲到23:40，疯狂输出3万字左右，“严重拖堂”两小时。

对此张小龙本人表示正常发挥，毕竟人家一出场就说了“预计要超时，晚上超时的空间还会更大一点”；而腾讯方面也表示意料之中，毕竟这也不是张小龙的第一次拖堂——人还有个8小时20分钟的演讲记录还挂在那儿呢。

2012年，在微信的注册用户突破一亿大关之后， 张小龙在腾讯内部发表了一场名为《微信背后的产品观》的演讲，持续8个小时20分钟，这场演讲的内容并不对外公开，我们只能从与会人员的观后感中旁敲侧击的了解到一些大概。

八个小时里，他强调了简单；强调了人性；强调了群体；强调了用户......八个小时里，他留下了几个思考题，给自己的，也是给听众：为什么微信不能批量删除？为什么朋友圈不能分组可见？为什么微信视频通话不能直接发起？

微信注册用户突破1亿后推出4.0版本，图源网络

八个小时后，不知道喝了多少次水的张小龙精疲力尽，用一句“我所说的，都是错的”结束了这场史上最长的演讲。

到底错没错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在前几天的公开课里，2012年的三个思考题都已经得到了解决，张小龙在现场并没有再针对这些问题多说什么，大概是因为这些已经如同微信支付一样，“已经做得特别好了”。

相反，他花了大量时间来讨论小程序和小游戏，来解释“每天有5亿人吐槽，1亿人教他怎么做”的7.0版本下各个应用的产品理念，甚至还花了一点时间来解释微信开头动画中那朵花的缘由，张小龙表示：我朋友圈里摘用了王阳明的心学，这个传言属实。

张小龙朋友圈摘录了王阳明的心学内容，来解释7.0版本的开屏动画

不变的是，7年过去了，他依旧在强调简单，强调原则，强调用户，强调初心和原动力：他说那么多年来，微信的原动力一直没有变过：制造一个好的工具，让创造者体现价值。

“我很庆幸，这么些年过去了，微信的原动力从来没有变过。”

从一亿到十亿，微信的图标依旧是绿色底上两个白色的对话框；从仰望星空到眼见花开，张小龙依旧是个不擅长演讲的产品经理。

站在台上依旧显得有些内向，在演讲的时候没什么多余的手部动作，即便演讲到尾声时，说出“万物之中，希望至美”的时候也没什么激昂的情绪，四个小时里他喝了很多次水，有过很多次停顿，今年49岁的他实在算不上一个很好的演说家。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十年前他把许巍《蓝莲花》的歌词印到了QQ邮箱的登录页面上，十年后他又把王阳明的心学拓上了微信的登录页面。那时候他向往自由，如今他拈花微笑。

微信7.0开屏画面

《小王子》里有一句话：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这样想来，张小龙这人，可真是浪漫啊。

参考资料：

腾讯：《张小龙4小时“拖堂”演讲，全面总结微信8年（官方完整版）》

采铜的创想世界：《张小龙的四小时演讲没有用哪些词？》

张小龙的饭否笔记

和菜头：《我所知道的张小龙》

和菜头：《张小龙的能与不能》

和菜头：《业余选手张小龙：玩得了跳一跳 打得了高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