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东　朱伟文：高校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研究

DOI:10.16298/j.cnki.1004-3667.2019.01.10

摘 要

创新创业教育是国家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迫切需要，作为一项新生事物尚处于探索建设阶段，要对其进行评价监测充满了挑战性。以“是什么”“评（测）什么”和“怎么评（测）”为主要线索，着重对国内外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相关研究进行文献综述和比较评议，借鉴有益经验并结合我国实际，就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深化研究提出相关建议：从国际、国内和政策多视角，把握“使然”状态和开展专题比较研究；指标研制以“广谱式”为基础，通过“模块化”设计满足多种需求；数据驱动创新方法技术，实现评价工具和监测平台的系统化集成；按多主体实施的公共治理思路，多维度研制“三评一测”工作方案。

关键词

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比较

　　创新创业教育是国家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迫切要求，是推进高等教育综合改革、促进创新创业人才培养的重要举措，也是一项政府、学校和社会协同运作的系统工程。2015年国务院专门印发《关于深化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实施意见》），对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提出了明确要求。本研究以“是什么”“评（测）什么”和“怎么评（测）”为主要线索，着重对国内外相关研究进行综述和比较分析，并结合我国实际，提出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研究的主要思路，并研制“三评一测”工作方案，为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献计献策。

一、国内外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相关研究综述

　　（一）国外创业教育及其评价概述

　　美国是创业教育的先驱者和传播者，以1947年哈佛商学院首次开设创业教育的课程为开端，美国创业教育已经历了起步期、发展期、成熟期3个阶段，并建立了完整的创业教育体系。在英国、芬兰、新加坡、日本等创新型国家和新兴国家印度，创业教育也起步较早并不断完善。

　　1. 关于创业教育的概念与内涵。什么是创业教育？不同的国家和国际组织有不同的提法。自1989年，UNESCO首次提出“创业教育”（Enterprise Education）概念，并称之“第三本教育证书”，至今尚无统一的界定。Bechard和Toulouse认为，创业教育是培养和训练有志于创业和成为中小企业家的正规化、专业化的教学；Colin和Jack则将创业教育定义为，“培养个人创业所需的敏锐性、自信心、知识和技能，从而获取商业机遇的过程”；美国创业教育联盟（CEE）认为，“创业精神是一个终身的学习过程”，创业教育应包括认知能力、创新意识、文化、创业实践、创业发展5个阶段。日本通产省起業家教育研究中心指出，“创业教育是培养有创新意识和目标，并勇于创新的人才的教育”；英国政府于1987 年启动的“EHE”（Enterprise in Higher Education Initiative） 计划，旨在推动高校进行师资培训、课程改革、雇主合作以及学生直接参与等一系列改革，提升大学生的创业品质。Andrew提出创新创业生态系统的概念，主要包括创业教育课程、校园孵化器、强大的技术转化办公室、创业师资队伍以及支持和衔接。

　　2． 关于创业教育的内容与模式。创业教育的实施主要以课程为载体，并从集中在部分专业辐射到全校，从专题培训扩大到本科和研究生教育，从学校延伸到校企合作和政校产研结合。从内容来看，美国创业教育可分为“Babson Model”（培养创业意识为主）、“Harvard Model”（培养实际管理经验为主）和“Standford Model”（培养系统的创业知识为主）。从形式来看，可分为“Focus Model”（课程内容高度系统化和专业化）、“Magnet Model”（激发、训练和指导创业者）和“Radiant Model”（打破学科边界，突出教师参与）；面对丰富多样的创业教育活动，学者们还提出了“个性化的教育模式”“创新竞争模式”“宽松环境育人模式”等。

　　3． 关于创业教育的标准与评价。怎样评价创业教育？美国多家权威杂志和报社每年都发起高校创业教育的水平评估活动，评估指标包括课程设置、创新创业教育项目、师生成就、毕业生创业情况以及创业社会影响力。美国创业教育联盟从2004年6月起，在全国先后颁布了创业教育的内容标准（CEE）、实践标准（PEE）和评价量规（AEE），从促进创业思维的创业理念、达成创业教育的方式、实现创业成功的责任等3个方面，评估创业教育的实践现状。美国国家企业建设局在2004年从实施创业教育的角度，也提供了一套评价指标，包括创业教育的规模、创业教育的构建、创业机构特征和创业活动支持。Vesper教授针对创业教育项目提出7个评价指标：创业教育课程任课教师的论文和著作发表情况、对社会产生的影响力、校友的社会成就、创业教育项目的创新性、校友创业情况、外部学术联系。Joaquin和Francisco对美国与欧盟的创业教育标准进行了比较，认为美国推行的21世纪业务技能标准，侧重发展创业知识和技能，注重普适性的商务能力；而欧盟的创业教育标准则提供创造性的思考，侧重有效解决问题的能力，突出创业的实践性特征等。

　　（二）国内创新创业教育及其评价与监测研究概述

　　我国创新创业教育始于1997年“清华大学创业计划大赛”，大体经历了由表及里、逐渐深化的过程，由创业竞赛到创业教育、由师资培训到学生培养、由课堂教学向多种模式转变、由知识传授向素质教育转变4个发展阶段。十多年来，我国创新创业教育的理论研究不断繁荣，成果数量随着政策的推动呈井喷式增长（以创新创业教育为“篇名”从知网中检索，2006年18篇，2011年185篇，2016年高达1715篇），但有关评价、监测的文献相对不足（约占1/10）。

　　1． 关于创新创业教育的概念与内涵。与国外创业教育不同，创新创业教育是一个“中体西用”式的中国原创性概念。刘宝存认为，创新与创业是密不可分的，创新是创业的基础和核心，创业则是创新的重要体现形式。陈希强调，创新创业教育的核心是培养大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创业能力，引导高等学校不断更新教育观念，改革人才培养模式、教育内容和教学方法，将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紧密结合，实现从注重知识传授向更加重视能力和素质培养转变，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国务院《关于深化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的实施意见》明确指出，创新创业教育以推进素质教育为主题，以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为核心，增强学生的创新精神、创业意识和创新创业能力。

　　2． 关于创新创业教育的模式与内容。试点高校一开始就积极探索创新创业教育的实施，形成了深度聚焦教育模式（清华大学）、课堂扩展教育模式（中国人民大学）、实体体验教育模式（黑龙江大学）、岗位创业教育模式（温州大学）等。宋之帅将目前国内学者的创业教育运行模式研究归纳为6类：理念先导型模式、教学创新型模式、实践加强型模式、平台搭建型模式、校企合作型模式、文化融入型模式。

　　3． 关于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的指标体系。目前，从“知网”搜集到的相关文献仅有50多篇。游振声和徐辉认为，创业教育评价可分成4类：区域性评价、办学水平评价、教学评价和个体发展水平评价。张晓莲提出，应从创业教育要素、过程和影响力开展三维评价，并采用层次分析法（AHP）和数据包络分析（DEA）的科学方法。李兵主张，从政府、学校、学生、社会等4个层面构建创新创业教育评价体系。李坚提出，从创业教学效果、创业人才培养和创业项目效益3个角度设计创业教育评估体系和反馈机制。江西省等地还专门出台了创新创业教育的督导评估的指标体系和办法。

　　4． 关于教育监测评估方法与大数据。至今，我国仍缺乏对创新创业教育的监测研究，但有少数对国外监测评估的研究成果。关于监测评估的概念和内涵，王战军等学者认为，高等教育监测评估是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持续收集和深入分析有关数据，直观呈现高等教育状态，为多元主体价值判断和科学决策提供客观依据的过程。相对于传统评估，监测评估具有评估过程常态化、评估技术信息化、呈现结果直观化、价值判断多元化、评估目标重改进等5个优势。丁瑞常和刘强研究发现，目前芬兰教育质量监测体系，在注重政府干预和市场调节的基础上，强调对专业力量的信任。以“教育评价网络”为核心，由上至下分为国家、地方（区、市）和校方3个层次，分内部评价和外部评价两部分，并与国际教育评价相衔接，走出了有芬兰特色的“第四条道路”。美国正尝试以大规模评估为抓手，以信息和计算机技术为支撑，加强对STEM教育的监测工作。监测的方法主要是通过“CIPP——背景-投入-过程-产出模式”设计一系列指标，构建学区、州、联邦的三级监测体系，形成多方监测主体共同监测的机制，特别要引入第三方独立监测。

二、国内外高校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研究的比较及评议

　　（一）国外高校创新创业教育

　　从国外来看，美国的创业教育无论是实践探索还是理论研究，都走在世界各国的前列，并对其他国家创业教育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总体来说，有可借鉴的经验，也有不足之处。

　　1. 在理念上，美国创业教育并不单纯为了“找工作”，也不是“企业家速成”，而是着眼于为美国大学生“设定创业遗传密码”，以造就“最具革命性的创业一代”。这既是美国学校关于“为了每一个学生的自由发展”的承诺，也与美国勇于挑战、敢于冒险和公平竞争的移民文化分不开。

　　2. 在路径上，美国创业教育的实施以课程为载体，逐步从部分专业辐射到全校，建立完善的创业教育体系；从学校延伸到校企合作和政校产研结合，形成良好的创业教育生态环境。这既反映了创业教育发展的内在规律性，也具有学习借鉴的可复制性。

　　3. 在模式上，美国高校自主探索创业教育，形成了一系列的内容主题、实施模式和多样案例，为不同国家和不同高校从实际出发，有选择地学习借鉴提供了丰富的样本。

　　4. 在标准上，与其他国家相比，美国还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创业教育评价体系。创业教育联盟在全国颁布配套的内容标准（CEE）、实践标准（PEE）和评价量规（AEE），相关行政部门和权威组织也从不同的角度，对创业教育实施、创业计划项目等提供多种多样的评价指标，供多元主体评价时参考。这些标准、指标和工作思路具有较大的借鉴价值。但是，这些标准缺乏顶层设计，而且实施中仅供参考，其规范性和有效性大打折扣。

　　5. 在评价上，美国的评价（认证）体制以民间为主导，多家权威杂志和报社每年都发起美国高校创业教育的水平评估，甚至搞排名，但社会组织和第三方机构不发达的国家难以做到，即使效仿也难以奏效。

　　6. 在监测上，英国、日本、新加坡和印度等国都因地制宜，在创业教育的目标、课程、模式、组织等方面各有侧重和各具特色，但普遍缺乏对创业教育的评价活动。包括美国在内的各国对创业教育的常态监测并不多见，尤其是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和基于大数据的监测评估更是鲜为人知。

　　（二）国内高校创新创业教育

　　从国内来看，我国对创新创业教育研究的内容广泛，其中对国外的研究主要聚焦在美国，也有零星的对英、德、日、澳和新加坡等国的比较研究。面向国内的研究起初主要集中在创新创业教育的课程、模式和实践状况，目前开始关注创新创业教育的体系、师资和组织，而对创新创业教育的能力、评价等方面的研究比较薄弱，对创新创业教育监测的研究匮乏。

　　1. 在理念上，把“创新”与“创业”紧密联系在一起具有“中国原创性”，强调面向全体、融入专业，着力培养创新精神、创业意识和创新创业能力。学界对创新创业教育内涵的认识，经历了替代论、整体论、综合论和融合论的发展历程。现实中不乏“花架子”和功利化、业余化的现象，以及认识偏差和目标单一的现象。

　　2. 在路径上，我国创新创业教育实施遵循国际通行的实践路径——以创业设计类竞赛为载体，以大学生就业指导课为依托，以大学生创业基地（园区）为平台，以成立专门组织机构为保证，搭建创新创业教育课程体系，逐步融入到人才培养方案。但现实中有关部门重视程度不够，组织管理不得力，特别是将创新创业教育纳入人才培养全过程、全社会要为高校毕业生创业提供更多支持等落实不到位。

　　3. 在模式上，现有文献对创新创业教育模式有不少新奇的提法，但有些还停留在对论题表层的阐述和分析，模式设想较多而缺少实践论证，而且模式的构建也不系统，尚未真正融合教学综合改革和融入学校整体教育教学体系。特别是社会各界尚无实质性响应，尚未形成一个体系化、完整的教育生态环境。

　　4. 在标准上，学术界普遍缺乏研究，即使有创新创业教育评价指标的研究，也是就事论事缺乏权威性。目前，我国本科、研究生和高职高专的专业教学标准尚在建设中，相应的创新创业教育标准建设各自为政，评价与监测指标研究则各行其是，需要加强组织领导和统筹协调。

　　5. 在评价上，目前，我国的相关研究比较广泛，但普遍缺乏对创新创业教育体系全过程和多主体参与的生态环境的完整性评价体系的研究，特别缺乏从多层面、多主体、多形式以及内外结合、持续改进的顶层设计，也游离于国家政策指导之外。

　　6. 在监测上，目前还没有创新创业教育监测的专门研究，但国内外一些针对基础教育的监测研究成果有一定的启示和参考价值。无论是芬兰、美国还是世界银行，对教育监测都普遍注重建立数据信息系统，依托评价网络和第三方评价组织，从三层次（国家、地方、学校）、两方面（内、外）进行全过程、多方位的监测，并为多主体提供多维度的价值判断信息。

　　总之，从国内外已有的相关研究成果来看，对创新创业教育及其评价监测等方面研究不乏有一些真知灼见，但大多是微观的、局部的和“碎片化”的，缺乏全局的、整体的系统研究，特别是从国家全局的层面进行顶层设计。由于我国创新创业教育尚处于探索建设阶段，创新创业教育本身又具有综合性、复杂性和开放性的特性，并加上评价、监测又是一项导向性、专业性和技术性很强的工作，这使得“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研究”充满了挑战性。

三、对深化我国高校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研究的建议

　　在对国内外相关研究进行比较与评议的基础上，借鉴其中有益经验并结合我国政策导向与创新创业教育实践情况，迫切需要围绕有内在联系的4个核心问题（“是什么”“评测什么”“怎么评测”“有什么用”）展开进一步的深化研究。为此，现就研究路径和研究重点提出相关建议。

　　1. 从国际、国内和政策多视角，把握“使然”状态和开展专题比较研究。评价是基于事实把握的价值判断，监测是基于数据对实态的客观描述。评价、监测具有“指挥棒”和“体检表”的作用。为实现“以评促建、以评促改”，需要把握近期内引导创新创业教育发展的“使然”状态，这就要从“应然”和“实然”之中寻求。因此，既需要放眼世界，了解国际上创新创业教育发展的前沿，也需要关注国内实践，总结我国各类高校创新创业教育探索的经验，更需要回应政策要求，推动政府政策文件中任务举措的落实。针对国内外相关文献资料的“碎片化”和“迟滞性”，需要有“外援”和开展调查研究获取第一手资料，并联系社会背景进行深入分析和比较研究。为寻求客观规律和可鉴经验，需要围绕创业教育发展趋势，聚焦国内外创新创业教育的评价监测指标、模式机制等进行专题研究。

　　2. 以“广谱式”指标研制为基础，通过“模块化”设计满足多种需求。“画像要像”是研制指标体系的基本要求。无论是评价还是监测，基础在于实态的把握。对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指标的研究，首先需要以教育原理和目标行为理论为指导，抓住创新创业教育的“核心要素、关键环节、相关因子”， 坚持“特征性、行为化、可操作”的原则，梳理、筛选和研制“广谱式”的指标体系（由量化指标集聚成数据库）。然后，根据组织实施的不同需要，按照多层次（全国、地区、学校，高职、本科、研究生等）、多主体（政府、学校、学生、社会等）、多要素（政策、教学、实践、效果，课程、专业、教学、能力，整体、项目、专题等）、多导向（合规型、目标型、适应型、绩效型、创新型、开放型等）的要求，对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指标进行“模块化”设计，形成多视角选择和随意组合的一整套的评价监测指标体系。

　　3. 数据驱动创新方法技术，实现评价工具和监测平台的系统化集成。评价监测的信度、效度取决于方法技术的科学性、先进性和适应性、有效性。从方法论的视角，首先要对评价监测的理念和目的进行科学定位。然后，根据指标体系研制、评价模式设计、常态监测分析、大数据平台构建等研究的需要，科学选择、综合运用各种理论、模式、方法、软件、技术等，实现创新创业教育评价监测方法技术平台的有机集成，特别注重运用大数据支撑评价监测平台，大数据技术的基础在采集、关键在分析、价值在运用。

　　4. 按多主体实施的公共治理思路，多维度研制“三评一测”工作方案。创新创业教育无论是质量还是水平，都需要多视角多样化的评价监测，并通过不同主体的分工协作实现公共治理。创新创业教育是综合性、复杂性、开放性的系统工程，政府、学校、企业及公众都是利益相关方，应坚持“多元主体、内外结合” 以及“运动式与常态化并举”，构建公共治理的评价监测组织体系。然而，不同主体由于管理职责、价值取向、任务分工的不同，需要根据权变管理理论，对评价监测各种各样的目的指标、形式模式、方法技术、结果处理等进行科学合理的选择、组合。根据全国多主体多层次评价监测创新创业教育的工作需求，整体设计可操作的“三评一测”工作方案。即政府基于政策要求的“合规性”督导评估方案；学校基于改革目标的“发展性自我审核”方案；第三方实施的“主题性综合评价”方案；面向社会基于客观数据的“体检性常态监测”方案。同时，注重将“三评一测”与教育部本科教学评估、专业认证以及研究生学位学科评估有机结合，并建立科学有效的运行机制。

作 者

李亚东，同济大学教学质量管理办公室主任、研究员，上海　200092；朱伟文，同济大学教学质量管理办公室副主任、副研究员，上海　200092

原文刊载于《中国高教研究》2019年第1期第48-52页

栏 目

研究与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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