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从不缺乏美梦,缺的是让梦想成真的人。网易《一线造梦人》,记录一线建设者的故事。山河湖海,都有他们留下的痕迹。
出品 |网易新闻
采写 |王茸
视频 |王茸 张启东 史家豪 何阳
第一天就想过放弃,但一干就是五年
“从没想过自己会从事盾构施工相关的工作,来单位前三天我都不知道会做这个。”已经做了5年维保工作的武迪说。
5年前,在被单位录取后,武迪在网上查过盾构机的相关资料: 八十多米,好几百吨,是挖掘隧道的一把好手,也是地铁修建中的主力军。但真正来到现场后,他发现,掘进过程中的盾构机并不像照片中那样光鲜漂亮。实话实说,他有点失落。
武迪大学读的专业是电气自动化,毕业后同学们大多从事通信相关工作,唯独他做起了盾构机维保。工期紧、环境苦、没有工作日与周末的概念、只有忙与不忙的区别,当被问及当初有没有想到要放弃时,他脱口而出:“我第一天就想到了”。
上班的第一天,武迪是被派去给设备打黄油,那是个很脏很累的活儿。“当时7月份,天很热,设备还是脚踩的那种,不像现在都是气动黄油枪。我大概在太阳下连续工作了两个多小时,想到我上学十几年的辛苦换来的是这种工作,心里很难接受。”
但他又补充了一句,“刚开始不喜欢,现在还是挺热爱的”。
如果你以为有什么特别的事让他突然爱上了工作,那你恐怕要失望了。用武迪自己的话来形容,他对工作是属于日久生情。“特别突然的事儿说不上来,但应该有很多特别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他举了一个例子。刚上班的时候,武迪被师傅派去盾构机厂家监造。于是,从生产组装、场内调试,到吊装下井、正常掘进,他都全程跟着一台设备,而且一跟就是5年。“它到哪我就到哪,我现在对它的感情就比其它设备浓。机器是没有感情的,但人是有感情的呀。就像开车一样,开自己的车感觉就是不一样。”
盾构机医生就是帮机器“望闻问切”的人
在脑补无数攻克困难场景的前提下,我们问出了诸如“印象最深的一次工作经历”等问题,但武迪一时有些答不上来,他解释说,“我不清楚工作的突出点在哪里,因为我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个平常的工作”。
于是,我们让武迪介绍了一下他“最平常”的一天。
他说,盾构机的维保就像医生治病救人一样,每天也是望闻问切。他需要到盾构机内和司机沟通了解设备中有无异常,也要关注各项参数来判断设备运行有无隐患。当然,拼装机、拖车、同步注浆江系统、空气系统、液压系统等也都需要逐一检查。
眼下武迪所在的工程标段长度仅600米,而在他做学徒时,最短的隧道也有一公里以上,需要背着工具在狭窄难行的隧道里走上三四个来回。据他回忆,自己遇到最长的工程有3.1公里,占领朋友的微信运动封面自然也是家常便饭。
看来,想象中轰轰烈烈的抢修场面确实不是他们的真实日常。武迪说,工作中最重要的是保养不是维修,“要是真出了大事情,那就说明你这个盾构工程根本不成功”。
尽管武迪上班以来没遇到过特别大的突发事故,但小的渗水、剐蹭等问题也是有的。而问题无论大小,只要存在,维保人员的心就是悬着的。
- 会害怕吗?
- 那肯定害怕,不怕不是人呀。但那也得往上上,去解决。
地下部分只是武迪工作内容的一半,现在他更多的精力花在地表之上的维保基地。
在维保基地,被拆解开的盾构机需要经历清洁、维修、保养等工序。此时,尽管这个大家伙被拆成了零件,但每个部分的重量也相当惊人。“你看我们都没装监控,因为谁也搬不走。”
同事们说,武迪是一个掌管上亿资产的人。这话没错,虽然刚刚服役过的设备看起来会像破铜烂铁,但实际上它们却价值连城。武迪的任务是让它们焕然一新,无论是看起来还是用起来都要“值回票价”。
“清洁是很重要的,就和人的脸面一样。要不说破罐子破摔么。外观好了,人心里才会重视爱护。你不能等着坏了再去修,那就已经病入膏肓了。”说这话时武迪很认真。
工作带来的有辛苦,也有日积月累的热爱。武迪说,尽管忙起来的时候也会很烦,但闲下来又会很想念工作。
“人差不多都这样,在你很困苦的时候都会想逃避,但当你清闲下来你肯定会想工作。让我感触比较深的是过年的时候,在家热闹够了,朋友聚会也结束了,这时我就会想我们分公司,想我们部门的同事朋友。”
被围挡一分为二的生活
“周围环境很好,但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的生活在围挡之内。”这话武迪提过两次,两次都是在镜头之外的闲聊中。
在他看来,围挡隔开的不只是施工现场和周围环境,还有自己被一分为二的生活状态。
“为什么说围挡之外和我没有关系呢,这么说吧,我觉得自己和城市其实是脱节的。”每当穿着工服、带着一身灰尘与汗水时,武迪常会冒出一种羞于走出围挡的心情,只有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他才愿意走上大街,去逛逛公园。“我其实特别理解有农民工乘地铁时,宁愿坐地上也不肯坐座位的心理。”
他有点无奈却又看得很开地说,“干这行一定程度上是牺牲了个人品位的”。
被围挡打乱的还有恋爱和成家的节奏。虽然武迪多次说,咱们能不能不谈感情问题,但他的同事都起哄说一定要问。
“我父母对我这个工作还是比较支持,但是我心里清楚,他们肯定很希望我在家陪伴在身边,他们年龄也比较大了,我到目前还没结婚,我也很愧疚,但很多事情很难圆满。”
武迪说,身边像他这个年龄的同事,没结婚的很多,一是工作中接触的几乎没有女孩,二是工作太忙无暇顾及。他曾经谈过女朋友,但可以说是“被工作耽误了”,最终没在一起。
“其实我在感情这方面也挣扎过很多次,毕竟是个人嘛,不可能像盾构机一样没有情感,只是工作。我也很期待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能够包容我的工作。当然我自己也会改变,给以后的另一半一个稳定的、温馨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庭。”
采访拍摄期间,武迪看了一眼自己的录像。
- 我太黑了,怎么这么胖,老师你们能不能后期帮我P瘦点P白点呀。
- 哪有,很帅啊,播出去找对象就不是问题了。
然后大家都笑起来了。
面对生活工作中的无奈,如果心情实在不好,武迪会选择写写诗。他说,自己写的诗都比较儿女情长,比如:飞花隐路藏,如梅自芬芳!不舍情人走,雪封万里伤!
但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首很有趣的打油诗:哼天哈地为那般?鼻涕眼泪抹不完!谁家神仙葫芦药,止咳消郁且化痰!
“当时好像是感冒了,我也觉得这个有意思。”
“我们很自豪地说,这个隧道是我们打的”
采访临近尾声,我们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作为一个一线工作者,提起中国制造你会想到什么?
原本以为这个有点宏观的问题会不好回答,但武迪却有很多想要表达的。
“在我师傅那辈,我们公司只有一台盾构机,而且还是日本产的,很多关键工序和技术还需要请外国人来现场指导。但现在,我们的盾构机大部分都由中国自主研制,各方面水平也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国外。对我来说,人员的强大、设备的革新都是我所经历的,这就是我理解的中国制造吧,为此我也感到很自豪。”
武迪还记得和同事一起试乘自己修通的地铁时的心情,“我们很自豪地跟里面的工作人员说这个站是我们修的、这个隧道是我们打的、这个角落这个柱子下面有我们很多的故事”。
临走前,我们还在维修基地见到了武迪养的三只小狗,都是他捡回来的。
- 有没有起名字?
- 还真没有,不过按照惯例我们都叫“贯通”,贯通一号、二号、三号。
- 这个名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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