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歌曲变得越来越短了。
Billboard 的统计显示，单曲榜中歌曲的时长中位数在 2000 年还超过 4 分 6 秒，到了 2010 年减少到了 3 分 40 多秒，今年进一步下降到了 3 分 31 秒。
简短热门音乐作品的数量则在近年呈现上升趋势。长度在 2 分 30 秒以下的歌曲在 2000 年的单曲榜上还无处可循，直到 2015 年也还只是 1% 左右的存在，不过之后存在感陡然上升，2016 年份额达到 2.6%，今年目前单曲榜上，超过 6% 的歌曲长度都在 2 分 30 秒以下。
最新一期的 Billboard 单曲榜上最热门的 10 首歌曲，它们的平均时长（214 秒，即 3 分 34 秒）和时长中位数（214.5 秒）刚好能代表今年的整体情况。
这些曲目中只有《Sicko Mode》一首歌长度超过 4 分钟。《Drip Too Hard》和《Sunflower》两首歌干脆都没超过 2 分 40 秒。
流媒体的活跃被看做是流行音乐变短现象背后的推手。缩短歌曲的长度让他们有机会获得更高的收益。
根据美国唱片业协会（RIAA）的报告，2015 年，流媒体在美国音乐市场收入占比达到 34.3%，超过数字下载三个百分点，这是流媒体第一次成为美国音乐市场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此后，流媒体收入占比不断上升，今年上半年，这个数据蹿到了四分之三。
在海量曲库的流媒体上争夺观众并不容易。拿 Spotify 举例，该平台上 10% 的艺人获得了共计 99% 的播放量。对于艺人——无论是自带流量的头部还是想要冒头的新人——一个现实的策略是缩短单曲的长度。而艺人又是通过歌曲在流媒体上的播放次数获得分成的，播放超过 30 秒就计一次播放量。两者螺旋递进，使播放时长更短的歌曲逐渐成为主流。
具体每次播放产生的分成，无论歌曲本身的长短，分成数额基本相同。虽然不同的流媒体有不同的分成规则，但是一次播放获得的分成微乎其微——Spotify 分给艺人 0.00397 美元，Apple Music 的单次分成是 0.00783 美元。按照这样的规则，一首歌曲在 Spotify 上播放 100 万次，艺人才能获得近 4000 美元的收入。因此同等时间里，较短的歌曲能够被播放的次数更多，因此也能带给艺人更高的分成。
艺人随着媒介的变化通过不同方式实现经济效益最大化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当专辑这个形式在 1950 和 1960 年代盛行起来的时候，音乐人们纷纷投入了它的怀抱。诚然，专辑赋予了音乐人更完整的表达方式，为创作提供了利好，但黑胶专辑相比单曲更高的收益也是艺人何乐而不为的理由。
磁带和 CD 延续了专辑的思路。当 iTunes 带动单曲销量后，艺人和唱片公司又把专辑的概念拆散。到了流媒体和它引领的歌单时代，这种碎片化带来的经济好处更加明显。说唱歌手 Kendrick Lamar 的《HUMBLE.》还不到三分钟，Beyonce 和 James Blake 2016 年合作的《Forward》更是连 80 秒都没有。
流媒体时代下，嘻哈成为了最主流的音乐种类，而歌曲缩短的趋势在嘻哈风格上尤为显著。2000 年单曲榜上嘻哈音乐时长中位数为 4 分 12 秒，流行音乐（本段的流行音乐仅指“流行”这个种类）的时长中位数还不到 4 分钟。到了 2018 年，嘻哈音乐时长中位数锐减至不到 3 分 30 秒，比流行还少了 8 秒。除了上文提到的《HUMBLE.》，Kanye West 和 Lil Pump 合作的《I Love It》的长度只有 2 分 7 秒，让 Lil Pump 去年走红的《Gucci Gang》更是自 1975 年以来跻身 Billboard 单曲榜前十歌曲的最短的，只有 2 分 3 秒。
歌曲总体长度变短的同时，前奏也变得更短，这看上去是一件自然的事情，不过，前奏变短有它自己的目的——它要尽快抓住听众的注意力。
2017 年，音乐心理学方面的同行评审期刊 Musicae Scientiae 上的一篇研究提出，音乐前奏缩短与人们听歌越来越没耐心相关。研究分析了 303 首热门单曲后得出结论，1980 年代歌曲的前奏超过 20 秒属于普遍情况，现今艺人在音乐响起不到 10 秒就开嗓。
《好奇心日报》整理了 1987 年和 2017 年 Billboard 年度热门单曲榜的数据后发现，音乐前奏的变化和上述研究的结论一致。30 年前，Bon Jovi 足足等了 45 秒才吼出 Tommy 在码头工作的事情，而现在你在按下播放键的一刹那，就能知道“火星哥”Bruno Mars 在曼哈顿买了座公寓。
在磁带和 CD 的时代，人们要跳过一首歌并不容易。如今流媒体提供的海量歌曲以及一键跳过的功能让歌曲有必要尽快捕捉人们的注意。Spotify 在 2014 年的一项研究显示，21% 的歌曲在播放 5 秒后就被跳过——这意味着它没能满足 30 秒的最低要求而无法给艺人带来分成。好奇心研究所发起的“这年头，你有哪些关于听歌的习惯？”征集中，得到赞同数远超第二位的表态是“一边用随机播放或猜你喜欢，一边不断点击跳过”。这些都说明迅速捕获听众耳朵的重要性。
并不是说前奏不能抓耳——没有人会否认《加州旅馆》前奏的经典——只是直接开嗓显然是一个更直接有效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在迅速吸引注意力方面，变短的不只有前奏，还有歌名。）
“这是一种适者生存。”Musicae Scientiae 上那篇研究的参与者 Léveillé Gauvin 说。“那些能够立刻引起听众兴趣的歌曲才能继续播放，否则就会被跳过。总是有其他歌曲等着被听。如果人们越来越容易就能跳过歌曲，不用花费任何代价，那么你必须做些什么迅速抓住他们的注意力。”
制图/冯秀霞
题图来自：Wiki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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