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40年专做调查报道的媒体，是怎么做新闻的

在这个凡事求快的时代，有一家美国媒体40年来坚持做长篇调查报道，并因此收获一众忠实粉丝。而且，记者们并不满足于文字报道，播客、视频、漫画，都是他们发挥才华的空间。论做新闻，这家媒体有什么独到经验？

出品| 外言社

翻译| kewell 编辑| 王茸

调查报道中心（Center for Investigative Reporting)）是1977年成立于美国加州的一家非盈利性机构组织，曾做出过不少引发政策调整的有力报道。自2013年起，他们还推出了播客节目《Reveal》（揭露），用声音讲述调查性报道，时至今日都拥有大批粉丝。

这样一家媒体的日常工作是怎样的？他们的选题标准是什么，报道过程中又是如何跟受众互动的？其总编辑Andy Donohue在接受采访时，谈到了这些问题。

问：能否先介绍一下调查报道中心和您总编辑的工作？

我们是一家非营利性的调查新闻机构，在多个平台发布内容，最著名的节目应该就是《Reveal》了。这个节目每周一集，每集一小时左右，面向全国播出。我们也会推出长篇文字报道、纪录片，还尝试了戏剧、漫画等艺术形式。

（调查报道中心将新闻与戏剧结合起来的作品）

我们运营接近40年，但在调查性报道上取得重大进展主要集中在过去十年。对有营利需求的媒体来说，做长篇调查报道已经不再是性价比很高的事，所以我们抓住了这个市场空白。

作为总编，我负责管理编辑部，把控全部内容。很多时候我自己也在做长篇报道的编辑工作，并跟记者们完成内容策划。同时，我也在负责受众方面的工作，比如社交媒体、新闻订阅、公众参与度等等，从策划到把故事讲出来以及如何呈现，都要注意受众的参与。

问：但是做调查报道要如何与受众互动呢？可以举些例子谈谈么。

《Reveal》的一篇报道让我们准备了接近一年时间，讲的是阿片类药物成瘾问题中，企业巨头、法院和戒断中心之间存在的违规关系。具体说来，就是在司法体系改革之后，全国法院在非暴力药物犯罪的判决上都越来越宽容了，判决特点就是与其把罪犯送进监狱，不如尽量把他们送进治疗中心。

但治疗中心是要花钱的，很多被告根本没钱，那么，这些中心就要被告出卖劳动力，去各种各样的私企打工，边干活边偿还治疗费用。我们的记者也发现，他们接受的治疗其实非常可怜，同时还受到了很多劳动力剥削。而且，全国各地这样的戒断中心是有很多的。

《她说她会帮他们戒掉上瘾，但其实却把他们变成了私人仆人》

在第一篇报道推出后，我们向公众呼吁，希望他们能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们。政府数据库里没有这样的故事，我们只能靠这个方式来找线索。后来每出一篇报道我们都向受众提出一些请求，结果果然摸索出成百上千家戒断中心背后的故事。

受众给了我们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可以量化这个社会现象，解答公众的困惑。没有他们的参与，我们是做不到的。

《走进“康复帝国”》

但这也有一个难处，就是数据太多了，我们不可能对每一条线索都深入挖掘一番，人力根本不够。所以，我们也在试图通过众包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建设了一个报道网络，任何地方的记者都能加入进来，拿到线索自行调查，并提交报道。

问：你们一般是如何进行选题的，有什么经验分享一下？

我们的记者大部分都是“在现场”或者“在去现场的路上”，这样才能保证准确。当然，如果得到了一个重大线索，肯定也是要调派更多人手。

对于题材的选择，我想的是如何加入独创性的价值。我们会调查某个知名目标、知名机构，但也要挖掘人们真正在意的话题。反正，跟风报道不是我们的价值所在。

但在追求独特的过程中，我们也可能走偏，比如报道了某件公众根本不关心的事。的确，有些事没有媒体报道是有原因的。所以，这算是一个平衡吧，如何寻找引起共鸣的话题，并保持独创性，说别的媒体说不出的话。

（网站Reveal上的文字报道）

问：你们做了很多种形式的报道，面对选题，你们是如何为内容选择形式的呢？

我们的选题会议是开放式的，不是聚在一间会议室里讨论，就是大家平时聊聊自己在做什么内容。如果有人擅长插画，他们听了某个选题，可能就觉得自己很愿意加入，然后就这样合作起来。

如果是某位记者拿到了一个不错的适合手机上观看的短视频，那我们也会一起聊聊如何在社交媒体上推出来。

重要的是持续不断的交流，跟大家分享自己的工作，每个人都积极参与进来。这些合作其实都是自然而然的。好的故事，在编辑部里是人人都关注的。

（网站Reveal上的视频报道）

问：作为非营利性机构，你们会有什么优势吗？

比起《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这样的商业大报，非营利性的我们做调查报道，并没像一般人想象中那样很有优势。

但我们的优势所在是可以把重心放在影响力上。这是我们的目标，也是部分商业模式。我们需要向赞助人证明，我们的报道切切实实对社会有影响。这也让记者很有成就感。这点应该跟大报记者有些不同。

问：你们最近推出了会员制，可以讲讲这方面的计划吗？

我们最近推出了会员制，只是小范围试用，但我们希望未来两三年能继续扩张规模。

这是我们商业模式中的重要环节，也关乎可持续发展的未来。毕竟，如果突然损失一位重要赞助人，对日常运营的打击是很大的。但如果能依靠一定规模的会员（小赞助人），根基肯定会稳固很多。我们也希望能得到受众个人的认可，如果愿意付费，说明他们确实很需要我们。

问：最近的媒体圈里发生过什么让你感兴趣的事？

除开CIR，最近我看到最有意思的新闻应该是Outlier Media这家网站。这家公司只有一个人运营，是来自底特律的女记者Sarah Alvarez。

这是一家服务类媒体，总体来说，就是她用短信的形式询问底特律本地人各种各样关于住房的问题，搜集回复后，在网站上给出服务性解答。对于一些很有趣但她没法解答的问题，她也会展示出来并开始自己的调查，然后在当地各媒体刊登。

为了寻找题材，她几乎查遍了底特律的211数据（在美国拨打211可以查询到各类健康、社会服务机构的信息）。她想知道人们最常提出的问题是什么，结果发现都跟住房有关。所以，她的工作都是深深根植于本地社区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