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华文明发展史看水利害两面性

尚彦军 中科院地质地球所

陈全君 帕尔哈提·祖努 新疆工程学院

中华文明历经考验一直繁盛至今，很大程度上在于祖先对水敬畏、科学认识和合理利用。曾建起大运河、坎儿井、都江堰等伟大工程，造福后代。

都江堰

1. 史前文明与水旱斗争的史记和英雄

远古传说中不乏治理水旱灾拯救人类的英雄人物。女娲补天即因水浩洋不息，以五彩土补天急救。后羿射日，免除苍生遭炎热干旱之苦。大禹从其父亲鲧治水失败中汲取教训，改堵为疏，耗尽心血与体力，完成治水大业。对应200万年人类出现后晚新生代鄱阳、大姑、庐山、大理等4次冰期和间冰期。冰期气候寒冷而大陆冰川发育、海平面比现在低。间冰期气候温暖湿润、洪水肆虐、生物在有限空间繁盛。1.8万年末次冰期始至1.5万年结束、间冰期开始，我们处在一个受人类活动影响的间冰期。

大禹治水

2. 历朝定都兴盛离不开水

人类社会对水源和漕运利用、水灾防治极为重视。从商代殷墟建于呈八卦形水道的安阳河之畔，秦朝李冰父子修都江堰而使成都成为三国之蜀都、唐朝之锦官城；唐盛世长安得益于渭河等八水之利，洛水孕育了古都洛阳，贯通南北大运河为隋朝兴盛、盛唐伟业奠定基础；唐它山堰修建保证阻咸蓄淡，促成水城宁波兴起；汴水之于汴梁及清明上河图横空出世，建成当时最大国际都市；杭州西湖建设保证南宋盛世太平和人地和谐；金、元、明清对永定河引金口河、玉泉山水引金水河、白浮泉引昆明湖等开渠引水及紫禁城建设，静明园、清漪园、圆明园园林建设，奠定北京水脉和景观格局；1000年前富饶乌拉泊湖区及故城轮台，引领城市沿乌鲁木齐河向北延展。

大运河

灵渠

它山堰

中华民族生存发展，从河谷上游发展到下游，从山间盆地、河谷阶地，到山麓冲洪积扇、平原，逐台而居，依水而建。河南南阳、河北霸州、任丘地表黄土下半米多厚黑土层，基本对应三国时湿润气候。同太行山麓高台不同，5000年前华北平原大部分为海水占据，不适合人类生活，考古上也就难以发现史前遗址。炎黄二帝、尧舜禹、春秋战国……文明轨迹从江河上游、中游向下游延伸。不乏呼风唤雨龙的传说，被称为龙的传人。龙王庙和镇河塔为老百姓祈避洪灾的活动场所和平安寄托。这对应着全新世中后期干冷和温湿期相间出现数十次周期性气候波动。

依水而建的民居

宁夏灵武镇河塔

3. 从防治旱涝灾害到合理利用资源能源

新中国成立到现在大致经历了大兴农田水利、兴建大型水电站、跨流域调水及水景工程、河长制及海绵城市等四个阶段。

(1) 大兴农田水利（1958~1982）

建国30年修建10万方库容以上水库80000多座，新建河道近100条，开挖沟渠超300万公里，新建万亩以上灌区5000多处，基本解决大江大河洪涝灾害。

丹江口水库

1963年8月2至8日海河流域南系特大洪水漫堤，平地行洪，尽成泽国。党中央坚强领导确立保卫天津市、津浦公路，减少灾害范围指导方针。军民奋战夺取抗洪斗争胜利。1963年11月17日毛主席题词“一定要根治海河”。国家组织人民群众，从1965年开始经16年施工，对海河流域大规模治理，形成防洪、排涝体系，加固水库工程。这场大规模群众性治水运动，经验弥足珍贵。

海河流域洪灾

（2） 兴建大型水电站（1983-2006）

1983年改革开放能源需求强劲，三峡工程等大型水电站上马。发挥削峰填谷作用的抽水蓄能电站大量建设。

三峡工程

水利和农业相对发展滞后。许多水库疏于维护成为病险库；沟渠被堵塞、填埋；水利设施受破坏或单纯为厂矿企业供水。干旱来袭江湖、水库水不能充分送耕田地，农民望水兴叹，或迎来浇灌的是污臭水。

1998年大范围强降雨，松花江、嫩江、长江洪峰多次超历史高水位。全国抗洪抢险，凝聚形成伟大抗洪精神。

1998年抗洪救灾

千湖之省湖北、有最大淡水湖的江西曾有湖泊和湿地用于行洪蓄水，后被大规模围湖造田和经济建设所侵占，靠单一河道加固，泄洪压力和溃堤风险加大。98水灾唤醒人们，反思83年后被冷落的水利工程设施。

围湖造田运动

（3） 跨流域调水-水景工程（2007-2016）

历时14年于2011年建成引黄入晋工程，向太原、大同等城市供水。引云龙水库水入昆明的掌鸠河供水工程历时7年于2007年建成。滇中引水2017年8月开工建设。历时11年2014年12月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建成通水，4省市沿线约1亿人受益。沿线湖泊受生态补水，人居环境改善。

引黄入晋龙头工程——万家寨水利枢纽

南水北调工程

2016年唐山世界园艺博览会环城水系将唐河、青龙河与南湖相连，与世园会核心区水体融合，向世人展示采煤塌陷区生态恢复后城市美景。

（4） 河长制及海绵城市（2017-现在）

2014年10月海绵城市建设技术指南发布，标志城市化进入水生态保护技术操作层面。2016年12月中国政府公布全面推行河长制意见，对河湖治理和维护，纳入严格管控。2017年10月十九大将生态文明建设提到前所未有高度。生态文明建设水是关键，避开水无从讨论生态。

4. 治水需清还河道

工业和城市化进程中受利益驱动，个别企业或单位对河道挤占、滥用，结果遭洪水无情报复，增大全社会力量抢险救灾成本和风险。

（1） 2010年8月7日舟曲县山区突降特大暴雨，引发泥石流，流经区域被夷为平地。现场沿河谷两岸密集建起高楼大厦，压缩过水空间。

舟曲泥石流

（2） 2016年7月19日邢台遭遇特大暴雨，洪水沿七里河道下泄，在107国道处断面突然变窄，造成洪水漫过河堤决口使大贤村进水。卫星影像可见行洪道出现厂房，河道突然变窄系人为挤压侵占。

令人痛心事件教训值得吸取：

（1） 人与水争地遭报复

围湖造田和填沟建设，降低湖泊洼地分流蓄水作用和河道泄水功能。湿地消失、河湖功能退化。极端降水时原地起水或行洪道不畅、断面变窄受阻而洪水外溢，淹没城镇村庄。

（2） 小水库无法长期服役

缺少资金和技术支持众多小型水库，有的多年前速成，为漫坝或溃坝主体，需社会多方面力量关注解决，雨季前体检维护。

（3） 加强信息共享，修建地下水库

动员当地群众，防患于未然。依靠专家，科学决策。加强多元信息数据共享，提高监测预警水平。利用古河道等自然条件，修建地下水库，拓展储水空间。

依靠科技和法制河长制和海绵城市是好开端，同时加大对侵占河道违法行为惩治力度。水孕育人类文明，成就生态环境。人类文明发展促进水科学保护和高效利用。人进占道河退，水来房淹人亡悲剧，能否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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