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行业逐步萎缩 老司机手里曾握着一整个江湖

作者 | 钱芝谷

编辑 | 太喜

动图 | james ke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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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进在不同城市道路上的出租车，每辆都是移动的故事驿站和江湖见证。

北京：开车不忘世界人民

如果说帝都是心脏，那的哥就天天穿梭在帝都心脏的根根毛细血管里。在皇城根儿，他们见着三教九流的人，也一路拾着墙缝里透出来的只言片语。

北京“的哥侃爷”，张口一侃就是连绵不绝的机要秘闻、国际时局和国计民生。他们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路从燕郊的规划聊到雄安未来五十年，再顾盼望下副驾驶的你：“嗨，两会那报告您看了嘛，啧啧，变动大了去了，全是讲究！”管保是四九城里的秘闻要事、红墙内幕还是国际形势都轮着番地往你耳朵眼儿里灌。

坐个十来分钟的出租车，却好比《新闻联播》、《海峡两岸》、《国际时讯》、《环球视线》大联播，动不动还给您抖落个小包袱。您坐一旁都忍不住学着捧两句哏，“嗯？唉！哎呦喂！可说呢！怎么了？就是！好嘛！”

北京的哥余波在奇葩大会讲述自己的经历

到了2002年，北京出租车联盟上线第一桩事，居然是清扫“京侃”。不过尚不等清扫的风贴到面前，这些“侃爷”却悄悄少了下去。

“每天一睁眼就是三百块的份子钱，谁还有心思聊天。”份子钱、油钱、网约车让行业环境变化的同时，也让一批手握方向盘的北京土著司机退出了这个行业，更多外地和郊县的司机坐进了驾驶室。一位曾经的北京市出租车公司管理人士说：“到目前为止，远郊区县司机占北京市全部出租车司机约70%。”

这个路网密织的大都市，没有记忆铺垫的亲切，也少了扯开话头的兴致，生存和竞争也磨得人烦倦了开口。眼望前边塞得一动不动的车，老司机开窗猛嘬口烟，最后把火和骂全咽进了肚子里。

上海：头势清爽的差头师傅

上海滩也算是中国最早跑出租车的地方之一，把出租车喊作“差头”也是来自洋泾浜英文对“Charter”的念法。也有讲法，说是1930年祥生公司，也就是后来的强生，最早就一部出租车，所以计钞票不是照距离而是讲趟数，出去接一次生意叫喊作“出一差”，久而久之也就把出租车喊作了“差头”。

要说北京的哥是红墙秘闻无所不知，那么上海的差头师傅就是对经济形式紧跟不舍。头势清爽，思路也清爽的上海爷叔，可以从汤臣一品初开盘的房价到古北虹桥原始地皮价格如数家珍，股市一涨一跌，新开发区新政策尽在胸怀，偶尔飘出一句，“哎，当初买得早嘛，现在也值个上千万了。”叫你坐了副驾驶忍不住惊叹“师傅侬嘎有铜钿，开啥出租啊！”

不过也有遇到现时落魄的师傅，拍着大腿同侬一道想当年，“想当年阿拉在肇嘉浜路万国玩股票个阵，捺这些小后生还没生唻。万国万国，证券王国，当初我入手五十四块两，后来侬晓得哪能伐？一路涨到八百奥！肇嘉浜路上全是人啊，密密匝匝啊，侪来排队啊！”

对机遇的敏锐嗅觉和对财富的渴望，是这个城市里从不曾缺的东西，当然也连同这些日夜奔弛在城市道路上的差头司机们。

他们有的曾经是把握过财富机遇的幸运儿，有的是错失过好机会的失意人，这30余年来的故事，人人都能挨着讲上一整篇来。更多的是摩拳擦掌、双手不停交替抢着两只手机的滴滴单子、一只耳朵还要跟上财经新闻，把紧要的消息塞进肚皮里。

精通统计学的上海的哥

大的财富机会不愿错过趟，简单细碎的生活账一样算得样样精，这边有折扣，这边调一调可以优惠一点。

上海有些差头师傅平常话不多，但要是转到了他们有兴味的房价、股市、拆迁、发财，常常聊起来也不输“北京侃爷”，边聊还不忘问你，“走地面还是走高速？高速贵10块，不过地面这个点也堵，低速行驶个10分钟也要这点钞票？侬话呢？”

香港：十台手机撑满的驾驶舱

上海“差头师傅”们驾驶室每人2到3部，手脚不停接单，但是同香港10台手机撑满的驾驶室一比，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香港蛮多的士司机的驾驶室，猛一看像是在太空飞船的驾驶舱，好几排排列开来的智能设备，有高有低、有大有小，还拖着一根根充电线，整个驾驶台有点像个超级计算机的终端。尤其到了晚上，一个个屏幕映出蓝盈盈的光，简直好比科幻片！

香港的哥（图片来源：高登论坛）

香港的哥，网友PS图

香港本地的高登论坛上也推出了不少各式的ps图片，一经拼接、毫无破绽！

香港出租车生态也正如这个繁忙都市的缩影，每个人都在向前疾行，抵御背后不断向你追赶的生存成本和压力。在这个超过900万人口的都市里，却只有1.8万余辆的出租车，出租车的生意应接不暇。TVB剧里主角招手就能打到车的场景，对很多早晚高峰出行的人而言，只是奢望。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利市民出行，早在打车软件盛行之前，香港的士的电召服务传统就已经成为了行业习惯。只需一个电话，五分钟之内调度中心就能为你联系到附近的司机，为你派车。

的士电召的传统，也让电召接单成了司机们重要的客源来路，因此每个响起来的电话都是一单生意机会。多放一个电话，就多一个机会不被占线，也就意味着直接的生意和财路。

每个电话的铃声都不一样，智能机和功能机搭配使用，有的彩屏，有的黑白屏。每个司机都像个操盘手，三台接着电台电召，一台跟车友聊天吹水、一台查交通状况、一台翻翻高登论坛、一台看看马经、一台炒股票、一台播播轻松消遣的剧和歌。

哦，那里还有一台嘛，“那个是我家里人要打的。”毕竟做一行累一行，没什么比得上一家人吃餐饭嘛……

哈尔滨：“老妹，一块拼个车呗”

要说香港是驾驶台上的智能设备多，哈尔滨出租车的特色就是“拼车多”。路上飞驰的哈尔滨老司机恨不得把每个座都能拼上，一个位不空。

与北京、上海这样5、6万总辆的出租车规模不同，常住人口达到1066.5万（2016年统计数据）的哈尔滨，却仅有约12000辆出租车。人多车少的状况，让拼车逐渐成了司机和乘客所共同默认的常态。

你要是一个人打上了辆车，保管师傅一路开一路两眼就往马路道上瞟，时不时蹿到路边一个漂移，摇小半扇窗就往外喊，“老妹！去哪儿啊？坐车吗？”，要是连遇着好几个都没顺着道，连着发动机声都共鸣着司机的怨、燥和烦。

要遇上相熟的车，非得好好吐槽两句，“都不造整啥玩意儿，今儿怎么这么倒霉，一路一个儿都没顺上？好生意都长眼睛似的，避着我走啊！”风一咕噜，把几句话的声儿又给吞了。

电台调大声点，再接再厉，“往哪儿走？”等到“好嘞，顺路！上车！”，三除两下，终于把车座码了个齐全，安坐驾驶椅，扶了方向盘，走着。

冬天大雪里拼车的乘客

尽管坐车人也烦老跟人拼车，但哈尔滨冬天长、气温低，在室外冻着打车的滋味大家大多也深有体会，“有时候也烦司机拉人拼，不过换个位置想想，人那么冷天在外边站着也不容易，能顺路也就一块坐了。”

再说了，咱东北都是热心肠嘛。

重庆：穿山过坡稳健老司机

冰城司机是拼车拼得爽快，到了山城重庆，这群穿山过坡的稳健老司机，则足以让你感受一把“速度与激情”。

重庆依山而建，整个城市多的是各式隧道、山路和各式你都想象不到道路操作。想想这可是个轻轨可以穿楼而建的城市呀！这里的司机更是可以配上“真·老司机”美名。

重庆的哥可以说得上是“移动的UFO”，嘱咐你系好安全带之后，手扶方向、脚踩油门，就是一路绝尘而去。上坡换下坡，的哥毫不减速，你常常会感受到车体从地面悬空的刺激。

同时你还能体验到F1赛车场的实况表演，转弯、摇摆、飘逸，要再开个窗更是安逸，让你真切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表演完毕，最后来个优雅收尾还能稳稳停住，没别的好说，只有个“稳”字送给他们。

不过纵使老司机们都有绝世好车技，这个8D城市的路况也常让老司机分不清。尤其面对不识路的游客，两人常常都是鸡同鸭讲，最后只剩“你到底在哪里？”、“我就在这里这个路口呀！”的无力回应。

拿起导航一看“你应该就在我附近呀！我看到你了，地图显示我们只有五米！”，“啷个回事？错了哒嘛，我勒是陆楼，你那是一楼！”

各地的出租司机们仍在忙碌，他们穿行在不同的街道里，接上加完班的你、赶飞机的你、着急赴约的你，奔赴不同的目的地。一路上，他们吸纳着不同人的故事、不同城市的气质，最后成就了他们自己的故事。

你所在城市的出租车司机是什么样的呢？欢迎在留言区跟我们分享。

[1]出租车司机收入相对偏低的原因分析——以北京市为例，宗刚 ， 李艳梅，《经济与管理研究》 , 2008 (5) :91-94

[2]对我国城市出租车行业管制问题的思考——从出租车司机和乘客利益变化角度的分析，周小梅 ， 田定远，《价格理论与实践》 , 2011 (8) :29-30

[3]红艇、草蜢和蓝灯笼——香港出租车印象，赵立宪，《国际人才交流》 , 2014(4) :46-47

[4]上海人眼中的“差头”司机，越声，《车世界》 , 2002 (7)

[5]哈尔滨市出租车管理问题初探,于金明，《经济研究导刊》 , 2007 (5) :123-124

[6]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运输署对于“的士”的现时情况介绍，http://www.td.gov.hk/tc/transport_in_hong_kong/public_transport/taxi/index.html

[7]王峰,北京网约车门槛拦路：部分司机已萌生退意,21世纪经济报道,2016.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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