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铁驳林毅夫吉林报告团队：别想用名头强定真理

作者：宋常铁 授权转载，有删节。

正在本文全部发表完毕之际，9月11日，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中心吉林课题组发表针对近期《吉林报告》引起的争论的统一回应及总结。文中提到我，本来不打算回应，但是细思恐极，不得不写个短文回应。

北京大学是中国民主和科学的发祥地，肇源于清朝的京师大学堂，不论是儒家经典还是西方科学，按说应根基深厚。然而，在各种机构、企业挂名北大清华的今天，这个挂在北大名下的团队却丧失了应有的基本斯文，更罔谈自由包容。

其实，看我原文的标题，一直称呼林毅夫吉林报告团队（简称“林团队”），就是我知道，此报告与林毅夫先生有根本关系，但又不能简单混淆。我也一直告诉直接向我索稿子的媒体朋友，转发时不要针对林毅夫先生，不要有极端词汇，更不要用“怒怼”之类的攻击性词汇，好歹是读书人，岁数大了圈子也小，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转发的我无法掌控，可能有不当的修改，我管不了了，请予理解。

文中对首先发起质疑的南京大学经济学博士孙建波先生缺乏尊重，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他以这些枉顾历史事实（注：告诉林团队，是罔顾，意思大不同）也不符合常识的理由一而再激烈抨击，如果不是为了批评名人以吸引眼球，就只能说是无知者无畏。这样歪曲事实批评名人以博人眼球的做法，从如何破解东北困局这么严肃而重要的问题而言则只能说令人失望，在社会上却得到许多掌声并经网络广为流传让人哭笑不得！”。

语气之凌霸，真怀疑他们的教授之类的职称是怎么评上的。

林团队动辄指责批评吉林报告的人是借林毅夫之名炒作，为博眼球，实在是过于自信他们心中的神。或许是以为这人类世界只有经济学，经济学只有林先生的新结构经济学。我国当前的高等教育就是培养这些知识面极窄、阅历极单薄、帮派意识极强的“专家”。

我就较真一下，在新浪微博可搜到“林毅夫”的微博只有2个，最接近真实的一个，粉丝不过18000多，很有名吗？而截止到2016年5月，新浪微博粉丝数个人第一名谢娜，突破8000万，第二名：姚晨 7815万，第三名：陈坤 7783万。新浪微博千万“大V”共计336个。其他各种网红排行榜上，拥有上亿粉丝的人比比皆是，哪个不是轻声一呼天下动？

（这是2016年网红排行榜）

在新浪博客搜到林先生的博客，阅读量不过25万6千人次，很大吗？我要是写到现在也100万了吧！在“博客中国”上的博客也不过40万5000人次，很多吗？

中商产业研究院发布的“2016年12月全国微信公众号100强排行榜”上，粉丝过100万的几十个。

（中商产业研究院“2016年12月全国微信公众号100强排行榜”）

可见，即使林先生凭借头衔、权力赢得媒体关注，凭借学生、粉丝帮助宣传，在网红动辄收获几亿粉丝的今天，这个人气也折射了他的影响力实在是不够诱人。

就算我没有名气，以我的知识面和写作能力，傍上哪个真正红人炒作一番不比和林先生较劲有赚头？闷在自家山头，不了解互联网生态，自然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贻人笑柄。

其实，网络人气是真实的，是群众路线的真正体现。

大树之下好乘凉，那就看看林先生这棵大树也无妨，我不评论，只转帖，就知道这些年轻助手们为何十分敏感地维护老师的权威？

大约两年前，著名财经评论家水皮在媒体上发表《林毅夫缘何孤独》一文。文章说：“林毅夫或许是目前中国经济学家中最孤独的一个”，“林毅夫现在在国内的主流经济学家圈子中多少有些另类，他的学术观点频遭白眼，他关于中国经济可以高速发展三十年的乐观甚至在一般的社会公众那里都难以引起共鸣。”

我没想过系统挑战林毅夫先生的学问，也没有兴趣仅仅纠缠于经济学的是非，只是因为东北问题才介入这一新闻事件。我只是引用曾经被两次提名诺贝尔经济学奖、被称作“离诺贝尔经济学奖最近的华人”、已于2004年7月去世的著名经济学家杨小凯炮轰林毅夫先生的话：“国内很多哗众取宠、政治宣传式的‘经济研究’之所以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并不因为这些经济学家学识不够，而是他们缺乏起码的学者‘良心’”（原载于《经济学(季刊)》2003年第3期，原标题为《经济改革和宪政转轨：回应》）。

（杨小凯先生，历史长河会验证他的非凡见识，也但愿不要验证）

林毅夫先生是“后发优势”理论最著名的信奉者，而杨小凯认为，恰恰是因为落后国家可以轻易利用技术模仿发展经济，因此缺乏动力做有利于长久发展的制度变革，长此以往，这种发展路径的选择会付出极大代价，“后发优势”将成为“后发劣势”。我回溯经济史，深深赞佩杨小凯的远见，国人不信，必将为此付出沉重代价，而吃亏的是活生生的每个百姓。

杨小凯和林毅夫的争论，北大教授周其仁、张维迎等先生普遍支持前者。

林团队的回应喜欢用攻击性词汇，在这次回应中，他们不仅看不惯孙建波先生的炮轰，对很多学者温文尔雅的批评也不包容：“不过对于国内被新古典经济学‘洗脑’的众多经济学家而言，这完全是无法容忍的。于是激愤而责之，群起而攻之，自然难免。因而《吉林报告》所引发的争议也要甚于林毅夫和张维迎的产业政策之争。”

“洗脑”一词是侮辱性的，是对相关学者、民众智商的严重贬低。林团队认为经济学的基础——新古典经济学是邪说？岂不为全天下耻笑？

当然了，对我的一段评论更是粗野：

“还有一类‘带节奏’的人，非常奇葩，本来不值得一提，比如宋常铁，他居然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批评《吉林报告》的幌子开专栏。建设性的讨论，需要针对所要讨论内容的逻辑是否自洽，以及其逻辑推论是否符合经验事实，他写的系列文章均没有触及这两方面。”

（我驳林毅夫吉林报告的长文的章节）

唉，80后怎么会这么跟不上时代？桌面互联向移动互联迭代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像工业时代用职务、职称来评价一个人的学识？我有很多很多社会角色，我职位不是厅局，学历不是博士，单位不是985高校、部委机关、著名科研院所，林团队认为这些就是人类世界的全部？那普通工农是不是更不能说话了？林团队在林毅夫先生的树荫下是不是太狂放了？

我不值得一提？这些人也不上网吧！我不用依靠北大，依靠林毅夫先生，哥用网名写的文章比你们影响大多了，不知道除了真名还有网名、艺名、笔名、佚名吗？

其实，我不但针对性地指出了吉林报告在经济学理论上的逻辑不自洽，还指出了历史学逻辑上的不自洽。

我挂的是吉林报告的头，但没卖狗肉，卖的是吉林报告的灵魂。

我通读报告，发现所有阐述都是在1949年以后展开，引用的数据最早是1978年，基本都是20年以内短程研究。

我手头就有1980年世界银行经济考察团为中国政府出具的报告《中国：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看看人家是如何调研并出具报告的，不仅追溯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追究问题和现状的源头，数据也是从1949年开始。

学识要多么狭隘才会以为事物的发展只有现在？理论要多么自信才会在东北100多万年的历史面前直接阉割出来20年？根基不稳，所有的推论都可能受到群众的挑战，受到现实的嘲弄。

不知道东北的过去，就不能知道问题的由来，就不知道东北本来有哪些产业，产业是如何兴起的，就不知道东北人曾经多么会发展经济、繁荣文化，就不知道如今的衰落有多么严重，应该定位于什么样的复兴目标，就不知道东北本来很好，可以更好，就拽不住人口进一步逃离的加速度。甚至会把这样一个地方撂荒，乃至重演清朝封禁，最后因为人烟稀少，难御外敌，甚至被指称是“无主土地”的悲剧。就不能堵住说东北人素质低、让东北只做农业、只要蓝天白云的人们的嘴。

林团队总说别人不看他报告，我告诉林团队，仅仅30万字的报告，你觉得在一个作家眼里算长篇吗？做编辑20多年，过眼几亿字次，我看完这个报告很容易。码字27年了，写过的消息、编者按、图书、博客、微博、公众号等乱七八糟的各种稿子有几百万字了吧！

我不需要通读报告后就细节逐一展开十万字的批驳，因为读者的流量很宝贵。就举个例子：

吉林报告说：“相关研究表明在 1949-1978 年间，吉林 GDP从 3.5 亿元增加到 81.98 亿元，增加了 78.48 亿元，增长了 22.42 倍，年均增长77.32%”（第202页）。不同历史时期的币值对比可以这样算数，也是醉了，不考虑等量币值的不同时期实际购买力水平吗？太浮躁了，我过去为伪满洲国（元）与1935年法币的折算费了不少功夫的。

其实，认真看过报告的评论者太多了，林团队看不下去，甚至中国人民大学张可云教授指出过严重的错误：

报告正文第25页的图2.5存在两个严重问题：一是中国地图缺少南海诸岛；二是所使用的地图底图将藏南地区与阿克赛钦地区划归了印度，这是中国不承认的地图（注：图片太小，我没分辨清楚，不敢妄言）。以林教授团队的名义公开这样的地图，会犯严重的政治错误。在目前中印关系紧张的时候，尤其不能出现如此明显的错误。

（报告第25页截图）

8月26日“政经策论智库”发表的评论文章也给予了批评：“文本的语言表达，是有问题的。作为堂堂北京大学、国字号智库，包括语言冗长、拖沓、累赘，甚至不客气地说，连基本的语法要求都没有达到。”

我不需要和他们纠缠细节问题了，我不会挡了林团队的财路，拿了吉林省政府的经费，兴师动众一年，这事必须成啊！中新经纬8月31日电(韩永先)报道：“近日，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中心研究员、吉林课题研究执行负责人付才辉透露，林毅夫团队不止把脉吉林省的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其新结构经济学理论指导的《西藏报告》、《河间报告》等也将在今年公布。”

学术江湖大家都懂，这么多大单子涉及太多人的利益。而我和孙建波、张可云等批评者都是个人业余写写，精力、财力都不成对比。

我的长文收尾时，曾经写到：“不知道吉林省敢不敢强行推动满身瑕疵、充满争议的这份报告上马，应该敢的。”以我对吉林省官员的40多年亲身感受，什么不敢？难怪吉林省官方默不作声，没法开口。

东北复兴，道阻且长，抱定官府，财源兴旺。

林团队在回应中也承认：“真正引发此次学术争鸣的诱因，并非‘吉林报告’，而是学术界对新结构经济学的一次大辩论，‘吉林报告’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新结构经济学是‘吉林报告’引发争议的关键点。在此意义上，对研究报告政策建议的否定仅仅是表象，更深层次是对隐藏在这一政策建议背后的理论的否定。争鸣的实质是经济学理论范式上两种不同观点的一次大碰撞。”

说的对，从目前的网络舆情看，大家从指出发展那些产业之类报告的浅层失误和错误开始，发现了报告背后的经济学理论之不靠谱、不适合，进一步发现报告的指导思想是会扭曲市场经济改革，如果在全国推广会把改革开放伟大事业引向歧路，这让即将迎来改革开放40周年的国人们怎不忧心？所以有网友指出，这是林毅夫与张维迎争论的延续，不，是升级，是从理论争论向现实争论的升级，是坚守理想和信念的升级。

我想告诉林团队，你们不接这个单子损失的只是一点钱财、新结构经济学的一点江湖地盘和吉林省的政绩美丽，国民损失的可是未来。

林团队耐心看看各种媒介传播下面的跟帖和评论，请新华网出个舆情报告也可以。挥霍政府经费还收获排山倒海的反对，这是不是太低效了？林团队的这个回应把批评的声音都反驳了，貌似只有吉林卫视出面支持。

其实，花大钱请媒体公关，效果并不一定好。民众眼睛不瞎，脑子不笨，只要看看各种媒介传播后引发的评论，就可以看出，除了一些学者帮助报告起草团队做媒体应对的言论，民间对吉林报告的不信任是主流，期待政府减少乱作为，呼唤市场和自由是主流。

我的第三个母校是南京大学，这是胡福明先生创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地方，他写此文时只是助教，是他这样的学者发出了改革开放的先声。从金陵大学算起，129年的历史上，南京大学一直与官方努力保持距离，坚守自由、民主和科学的阵地，这也是我的信仰。

我多遍重申，我与吉林报告团队之争，主要的不是具体建议之争，这一点一定要清楚，以后也不要在这方面与我纠缠。我就吉林报告阐发的驳论，是方向和目标之争，是思维与立场之争，是真情和真理之争。就是要呼唤坚守改革开放的初心，坚定市场经济改革目标，激发民间活力和群众自发创造性，给东北松绑，促进社会治理创新的思想解放。

这才是东北复兴的根本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