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法国教育，碎片式回忆才是温柔杀

五年以来，无政府背景教育评价组织Varkey Foundation每年颁授“世界最佳教师”奖。这件教育界的盛事总是会引起广泛的媒体与公众关注，连教皇Fran?ois都在2016年亲自给获奖者颁发此奖。

终于，这个鼓励教育成果和教育方法创新奖于2017年首次有了法国的入围者。

法国教育，传统vs改变

在体制完善、传统深厚的法国，虽然教育系统因为表现不佳饱受争议，改革也沸沸扬扬，但现实中迈步却并不容易。

“不要让别人觉得你感觉自己比别人更好。”（Il ne faut pas donner l’impression de se sentir meilleur que les autres.）已经成为法国教育届三只猴子般的“克己”共识。那些刚刚从业、充满理想的年轻教师，现实中更多要应对的是如何在做出改变之前不因为大环境而气馁，不幸的是很多人没坚持下来就选择了放弃。上议院（Sénat）2016年12月份最新出版的报告中指出年轻教师的辞职率陡然增高。

法国老师Marie-Hélène Fasquel今年有幸入围候选角逐“世界最佳教师”奖（le prix du meilleur prof du monde），除了荣誉更有100万美元的奖金。

她极其谦虚：“我投了资料，但是完全不敢想象会被评委会考虑。他们选我不是因为我个人，而是我身后的整个法国教师群体（Ce n’est pas moi qu’on distingue, mais à travers moi les enseignants fran?ais.）。对我而言重要的是，对我入围的认同有助于传播这样一条信息：从1997年Claude Allègre出版了“要给猛犸象减肥了”（il faut dégraisser le mammouth）以来，法国教师群体就被误解了。入围以来我收到了无数同行们的鼓励信件，这将为教师，尤其是那些在教学上带来创新的新人，带来重获认可的希望。“

Marie-Hélène Fasquel

在历史厚重的法国，教师想要有跟系统不同的作为很有阻力，很多情况下教师们的一些教学上的改变往往会受到“mise au banc”（停课）的处理。然而教学没有唯一的标准，“多年以来，我收集了同行们不少对于教育现状和改革的怨言。我自己也感觉被孤立了，大家不太跟我讲话，等级系统不停地让我疲于应对（Je me sens isolée. On ne m’adresse plus la parole et la hiérarchie n’a de cesse de me chercher des poux dans la tête）。老师们应该做他们自己认为对学生和自己对的事情，教学不是搞研究，应该有敞开真情倾听学生的姿态（la posture de bienveillance et d’écoute avec les élèves）。”

定义老师

那么，在教育问题引起广泛争议的法国，怎么样的老师才是“超级老师”呢？什么样的老师让人终身难忘？对这些问题每个人都会有些要说的，因为校园时光不但是我们早年的主要生活，更是我们深层的回忆。

村童闹学图 明 仇英

Télérama的主编Vincent Rémy在2014年出版的“一个改变我一生的老师”（ Un prof a changé ma vie）中，收录了20多个对于恩师的回忆。学生们对自己的老师积极正面的回忆无疑是对老师们最佳的激励。

“教学期刊”（Les Cahiers pédagogiques）前任总编、如今的全国教育创新委员会（Conseil national de l’innovation de l’éducation nationale）主席Philippe Watrelot回忆到：“我收到过一封学生的来信，我给他上过一堂关于社会不平等的课，我自己都有些忘了，但当我含泪读完这封信，我感到了无尽的鼓励和对我工作的认可（un incomparable encouragement et un retour extraordinaire sur mon travail）。”

也许没有完整统一的“好老师”的标准，但是每个人对感动自己的老师的碎片式的回忆的总和，足以构成社会意义上的“好老师”轮廓。

如今已是3个正在上小学和初中的男孩妈妈的Charlotte回忆到：“好老师从来不大声训斥，他总是很和善也不会布置很多的作业。他能够调动学生们的兴趣，让学生们能在课堂上就理解知识，而不是通过大量的家庭作业。我认为，好老师能够让学生们踊跃参与课堂、和老师一起共建教学。我儿子去年有一个很老很旧派的老师，她每周都布置一章Bescherelle（法国传统法语教材）的内容给孩子们学习，我儿子全班都觉得透不过气来。虽然如此，但是这个老师会讲很多的故事和趣闻来吸引学生们的兴趣，同时提很多的问题来互动，孩子们根本不可能发呆或睡觉，结果我儿子成绩提高了而且直到今天还总是谈这位老师。“

法兰西教育学院(Institut fran?ais d’éducation，IFE)的研究员Olivier Rey, 通过对大量法国和国际的教育研究资料的阅读，为我们勾勒出学术上“好老师”的形象。

好老师时刻注意学生们是否理解所授知识，他的教学目的是让所有学生，而不是一部分出色的学生，能学到东西，根据学生们遇到的困难调整自己的教学内容和方法。

他的课堂中充满爱意、信任和情感投入，不会让学生感到被羞辱、被忽略和被盖棺定论。他对教学内容和方法的充分掌握能让他在面对不同学生时游刃有余地调整策略。他倾听学生和同事的意见，改进自己的不足，不断总结和提高。他的课结构分明、目标清晰又有趣易懂。

当然，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不同文化下，对教学的理解和标准也是不同的。在英美盎格鲁 - 撒克逊中，特别是在美国，教学更注重对教师专业技能的细致编排和规范（planification détaillée des gestes professionnels et des prescriptions précises），比如哪些话是可以课上说的。教育学的历史同时也表明，即使有文化差别，一些教学方法的有效性是全人类的、没有时空界限的。

雅典学院 意 Raffaello Sanzio

也有一些老师，特立独行，却被学生缅怀。比如很多人可能在网上2016年12月20号的一个视频，一所C?te-d’or地区的初中的学生集体列队为一位即将退休的体育老师（professeur d'EPS）致敬送行。这位老师曾经的学生Renée Greusard看罢视频后感动道：“这真让人心暖，他教我的时候已是30年前的事了，他真的是个好老师，高尚、温柔。我想人们很难再有M Donnat这样的老师了。”

Donnat先生 （youtube视频链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uiXJfQc0vc）

然而现实里，在法国大多数媒体中，学校和老师饱受批评，因为无论是在成绩上，还是在教育资源的平等分配上，法国学校都给人表现乏力的印象。这样的视频和对老师的美好回忆，可以让曾经为我们付出过的老师们在面对社会对学校的抱怨时不至于沉沦伤感，也揭示出学校在人成长中的重要性和教师职业的高尚。

鼓励安慰老师

认为教师只不过是一种有自己特点的“职业”的观点是一种完全的误解，尤其是对于刚起步的年轻教师，他们通常充满热情却不确定自己一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师。目前，越来越多的年轻教师在多年的专业培训和专业考试之后选择放弃教职。

教师和教育高等学校 (école supérieur du professorat et de l'éducation，ESPE)的培训教师Philippe Watrelot对此说道：“不必一开始就找参照原型来成为出色的老师，虽然社会会因为不少人的一生中都有过好老师的经历而给予教师团队成为“完美教师”（portrait idéal）的压力，圈定什么是好的、该做的而什么不是。这其实是种对教师职业的误解，老师自己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尽量因材施教。”

“教师的确是一份职业，它有自己的神秘，它有些时候就像宗教布道一样需要有天赋的成分。在法国，人们更应该看重教师的主观意愿和热情，而不是像在英美和亚洲一样强调这个职业的条条框框去成为教书匠（on privilégie l’idée de talent naturel sur l’idée de travail. Cette idée traverse toute l’école à la différence du monde britannique ou de l’Asie où la ?valeur travail? est privilégiée.）。”

“人们通常把教师职业与职责、感召力与信念（vocation, charisme, et même foi）相联系。教师们其实在现实工作中面临种种具体的日常问题，职业上的和尤其是与学生人际相处上的，这些问题常常在教学检查中（inspection des instituteurs）转化成巨大压力。其实只要面对学生坦诚地讲出自己为什么和怎么样成为老师，告诉他们知识可以点亮生活，很多问题都能化解。比起职责，这份对教师职业的虔诚更重要（Moralité, la vocation est importante, mais elle ne suffit pas pour faire son métier）。”

电影“死亡诗社”

“很多人都认为电影“死亡诗社”（Cercle des poètes disparus）不怎么样，但青少年们喜欢它，在我看来它诠释了一个好老师的境界。电影中Robin Williams饰演的教师是个有些变态的自恋狂，对学生的影响在社会准则看来不那么积极（emprise malsaine sur les élèves），但是学生们广受启发、在学习中发现真善美。虽然现实中好老师不一定都有感召力和魅力，这太理想和个人了，也不利于教师职业身份的构建 （il a fait beaucoup de mal dans la construction de l'identité professionnelle des enseignants.）。”

Carpe diem. Seize the day，boys. Make your lives extraordinary.
人生就应该是快乐的，要抓住每一天，孩子们。让你们的生活变得非凡起来。

平日“高高在上”的老师，以巨大的勇气为了我们直面困难，这深刻的一课是否让你感动？